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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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6月06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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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公交售票员的日子

    □缪金星

    我总是梦见当公交售票员的那段日子,有数不清的硬币、乱了号的车票、攀着车门不放的乘客,还有算错钱的沮丧、误报站名的尴尬……我们这代人多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学校一毕业就忙着补习文化,托人找工作。那年头政府还实行“顶替”的就业政策,老子退休,儿子顶岗。我进公交公司的“全民”身份还是靠着“子承父业”得来的。

    记得刚去公司报到那会,劳资科的干部拿出一本油印的服务手册,要我们在公司停车场里随便找一辆没出场的大客车,坐在里面背诵一大堆服务用语:“上车请买票,月票请出示”、“车辆起步请拉好扶手”。一条条背得烂熟了,便告知几路几号车,自己去线路找跟车的师傅。

    头几天,就在公交车上昏天黑地地盘旋,用来熟悉线路,适应车上环境。这是当售票员的第一关,如果有晕车的,就先吐个痛快,吐得淋漓尽致,吐到不吐为止,然后才开始学着在车厢里报站卖票。

    那时,甬城公交也就两个车队,五六十辆的客车。我服务的线路连着城西的“人丰”和城东的“和丰”,这是当地两家最大的纺织厂。上下班高峰时,车上的老乘客几乎清一色的布厂女工。三四十的女人,老道得能把你的心一瓣一瓣地剥开,灼热的眼神、毫无顾忌的笑声,让人羞怯得无处逃逸。她们一上车,像是惊奇地看到了动物园里的新物种,张口取笑开了:

    “公交公司什么时候又招人了?”

    “是新来的!你看他手臂多细,一定是没吮足奶水。”

    “人倒长得清秀,我看他与我们车间的萍倒很相配。”

    ……就这样,一群女人信口开河,你一言我一句,嗓门特别的大。纱布厂练就的嗓音,没法让她们轻声细语。她们中的大多数人买了公交月票,上车喊一声“月票”,却没人肯主动出示,点到谁了,也是极不情愿地从包里掏出月票卡一扬,嫌你找她们麻烦。

    我们线路上的驾乘人员都被她们编了绰号,“美国佬”、“萝卜头”“狐狸精”等等,文雅的粗俗的都有。听得多了,我也就渐渐对上了号,原来“大块头师傅”是我们的线路班长,“贪污犯”是那个曾经将废票卖给乘客受过处分的售票员,还有“留级痞”,这样的雅号现在难得听到了,他是我的搭班师傅,据说有一天他高兴了,边开车边把自己读书留过级的事告诉了一个“快嘴婆”,从此竟成了他的代号。

    市区线路的头班车时间一般会在早晨5点左右,但我们要赶在发车前半个小时到达单位。尤其冬天,驾驶员要给水箱加热水,做好出车前的保养。售票员则打扫车厢,清点零钞,准备一天的车票。头班第一趟来回没几个赶早的乘客,偌大的车厢空荡荡的,玻璃透风,铁椅冰凳,手脚冻得发麻。等到上班客流高峰,又人满为患。那时候,乘车采用2分钱一站的多票制,一块细长的夹票板,紧凑地排着五六种面额不等的车票。乘客上车先要问清到哪儿?乘几站?然后收钱,找零,再用红篮笔在票面上划好与该车站相对应的数码,撕车票以作凭证。

    为了防止漏票,公司业务组提出“口勤脚勤,安全准点”的口号,可市区里的站距很短,往往顾此失彼,身子才挤到车厢前,车已靠站,急急挤回售票台去按车门,早已喧声大作,等着下车的在叫,急着赶车的攀窗敲门,还有吵着要找回零钱的,而怕脱班扣奖金的驾驶员会嘟嘟地按响催促的喇叭,此时的售票员真有被撕裂的感觉。

    售票员很苦,它是我生平第一份职业,一干就是三年。我曾想着,以后要是公共汽车也像电影院那样“敞门入场”,不用我们跟车服务该有多好呀!所幸这样的愿望现在早已实现。我们原来的公交车队,也已发展为多个分公司,“永平”、“永安”、“永昌”,起了些吉祥的单位名称。眼看着现在城市建设公交优先,空调车、老年卡、公交专用通道,数不清的便捷服务惠及市民。我的故事早已背时,而那逝去的日子在我的心里也变得美好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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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