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三江月 上一版3
标题导航
dlrb
 
2018年06月19日 星期二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端午草木鲜

    □米丽宏

    借草木之眼,看端午,它是名副其实的绿满天下。五月,昂扬又蓬勃的绿,一直绿到了天外。那些新蔓子、新枝子、新叶子,它们都是从哪里赶来的,一下子聚得齐齐崭崭。从寻无影踪的水煮初春绿,穿越七八个节令,长途跋涉,一口气不歇地走成如玉的翠碧。

    天地相接处的雾霭,都成了一片青苍;层叠的绿,塞在眼前,伸出双手,你就接住了它的吟唱。

    田间地头、山路边的艾,即使你不认识,凭它清苦浓烈的气息,也能寻得到。那是一种清新干净的苦苦药香,翠玉一般清净;不似煎药时扭结成一股,混杂的蒸腾。它是清凉,是浓郁一词的本义。它的叶片,正面绿,背面灰,如同君子的两只眼,一只眼看美好的未来,一只眼啄眼下的痼疾。

    割下一把艾,你看到,它的茎秆挺直,有纵棱儿;叶片秀,有菊的风姿;风神,像古书里走出来的屈原,一袭青衫裹着清苦的灵魂,在大地上四处飘荡。

    它比任何植物药草都沉稳向上,有定力。青衫一袭,把内心的孤寂和深情裹紧。只管长,只管绿,只管积攒浓郁的药味。绿到没有退路,攒到容颜沧桑,忘了开花,忘了结籽,忘了风吹草动、知音稀。

    水边的苇则身材窈窕,亭亭如秀女,她们将明亮的脚踝,没入浅水,芊芊而立。风起时,翠叶飘向一个方向,擦出索索清响。在野渡、河湾、破木船的四周,她们裹绿色裙裾,带着我们的影子,逶迤而去。它们安静奔跑在风中的模样,真令人感动啊,一下子抹去了我们心中的焦虑、脸上的不安。

    层层剥开苇叶,我们在嗅觉上获得了那种翠绿的清香;而河边的苇秆,总是伸出一枝细篙,将我们缓缓渡回自然。

    风中,借苇叶一听,被唤醒的童年猛烈落下来,像一个旧梦刚刚发生。苇秆上“滴沥滴沥”的翠鸟,苇丛中湖蓝色的鸟蛋,有虾,有鱼,有蝌蚪,它们的影子,都映在明亮的溪水里。水波,宛如母亲慈爱的眼。

    苇的脚边,有蒲。多少年来,群生的蒲,总让我感觉到一种兵气的霸蛮,它们剑叶挤擦,沙沙做声,像行进的脚步。它们挤满了近处水域,仍意犹未尽,一直挤向上游、下游和我的身后。河风吹动,遍地菖蒲泛着水淋淋的绿,起伏不定,作势扑人的架势。

    读屈原的《天问》《九歌》,总会联想起河边密密排开去的菖蒲。菖蒲,跟行文颇有密度、让人读得喘不上气的长章,浑然是一个意象。

    在植物的绿里,冥想端午,好似看到一位古人,长衣宽袍,临水抚琴而坐,苇林静寂,菖蒲静寂。一阵风来,苇和蒲,如大海的桌布一样抖动。不远处,麦子已饱鼓鼓地瓷实,榴花正明艳晃眼,豌豆青嫩,玉米嫩叶苦腥,桑葚红紫,弹指欲破。青碧的树林,起伏几下,隐隐露出三五房舍;几缕煮粽子的柴烟,小心翼翼冒出来,又被南风收回。

    我拿过一个粽子,一圈圈解开野生的马莲绳儿。粽角,一粒红枣,发出宝石般的光泽,糯米灵动剔透,各色豆子饱满充盈。

    这时,晶莹的粽肉,完整地从苇叶上滚落,植物清香,弥漫了心肺。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