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亚素

    妈妈，你小时候的味道真不好吃！女儿桐捧着一碟我精心切好的脆瓜退还给我。

    我无奈，只得笑着接了过来，然后拿起叉子叉了一块送入口中。两排牙齿轻轻一咬，脆，真脆！孩子的乳牙、老人的假牙，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咬碎。确实不甜。可是世上甜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巧克力、冰淇淋、蛋糕、面包、饼干……甜多了总会腻。

    脆瓜只是很清很淡，就像我们遥远的童年。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车水马龙，没有花枝招展。只有早晨的鸡鸣、傍晚的狗吠，只有半夜的蛙叫，撩拨着乡村的宁静。

    父亲是个手艺人，所以不是一个好农民。他不会种西瓜，他种出来的西瓜十有八九是白瓤，好不容易打开一个是粉红色的，不由欣喜若狂。可是一口咬下去，不脆不甜，还涩。于是，他只好改种脆瓜。脆瓜好种。

    每年夏天，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炫耀似的啃着甜甜的西瓜，我只有躲在门后边难为情地咀嚼着这清淡清淡的脆瓜，心里甚是落寞。当然，乡里乡亲的都有情有义。傍晚吃饭时，总会有邻居捧着一个西瓜来我们家串门。母亲也会回赠对方两根脆瓜。一边扒着晚饭，一边盯着地上的西瓜，我小小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脆瓜，我真的是吃烦了。嘴里寡淡寡淡的，再不来点甜的，我怕是要生病了，馋病。

    记不清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种脆瓜，因为世上好吃的东西已经太多太多。我们也有钱可以买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脆瓜渐渐地淡出我们的视线，也淡出我们的记忆。

    去年夏天，在一家规模不小的饭店点菜时居然看见脆瓜，它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一道凉菜，而且价位不低。我心里一热，立刻把它加入菜单中。待服务员上菜后，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尝尝，心里顿时一凉。这味道咋会不伦不类呢？一问，果然是大棚里的脆瓜。

    那天傍晚，在小区里闲逛，看见一老农正把两根脆瓜交给一大妈，他的面前是满满的一三轮车蔬菜。看见脆瓜，我的眼睛不由一亮，忍不住惊呼一声，啊，脆瓜，小时候的味道！老农说，你爱吃，拿一根去吧。什么情况？我疑惑地看看老农，又看看大妈。大妈笑着说，这是我亲家公，他自己种了一点瓜果蔬菜，特地给我送一点来。我说，那我买吧。结果发现，除了手机，一分钱也没有。你拿去吧，都是同一小区的，吃一根脆瓜又没事。看着碧绿青翠的脆瓜，我终于厚着脸皮收下了。

    蜜罐里长大的桐是断不能接受这清淡清淡的脆瓜的，毕竟她还没有经历过什么。可是，对于离乡村太久、离童年太远的我来说，这份清淡包含着太多太多的回忆。

    但愿今晚能梦见小时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