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18年09月06日 星期四  
3 上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拿什么下酒

    □任彩

    拿什么下酒,是一门大学问。武侠电影小说里,英雄好汉去喝酒都必须点“两斤熟牛肉”,《水浒传》里武松打老虎之前在景阳冈吃饭,就是切二三斤熟牛肉来吃酒。金庸的表哥云中鹤,在《天龙八部》里一进小饭店,就拍桌子,叫道:“打两角酒,切两斤熟牛肉,快,快!”可见,牛肉成为上等的下酒菜是江湖上约定俗成的标准。

    牛肉虽美,但烹饪太耗时间,如果有很多余暇来准备,下酒菜的花样还真不少,像炸小鱼干、卤猪尾巴、酱鸭舌头,举之不尽,而对于老百姓来说,花钱花工夫的下酒菜总觉得不够亲切。我小的时候,大人们喝酒,常常就是一捧生花生,堆在眼前的桌面上,一边剥花生,一边饮酒,那时候的白酒都是高度酒,花生也是带壳的,“波波波”地响着,一粒粒的花生就从壳中剥出来了,长辈们连看也不用看,顺手一扔,进了口中,随即端起酒“滋溜”一声,一杯酒就进了肚,顺便嚼着碎事,就拉起了聊天的序幕。

    三五知己见面,有时偶遇比相约更快乐。拿出酒来,有什么吃什么,开心至极,这浮生半日,有美酒一壶,知己二三,人生至此,夫复何求?真正“会喝酒”的人,喝酒不是为了“求醉”,喝酒,似乎是为了“寻找”一种更好的生命状态,所以,喝酒不会过分计较酒肴,只要是能“下酒”就好。仿佛“下酒菜”越简单,才越能表达出一份生命的情味,重视的是“下酒”的那个过程。

    香港美食大咖蔡澜的下酒过程挺别致:把一个小火炉放在桌上,上面架一片洗得干干净净的破屋瓦,买一斤蚶子,用牙刷擦得雪亮,再浸两三个小时盐水让它们将老泥吐出。最后悠然摆上,微火中烤熟。波的一声,壳子打开,里面鲜肉肥甜,吃下,再来一口老酒,你我畅谈至天明。

    真是有声有色,香味扑鼻,“火炉”“破瓦”,仿佛还洋溢着“思古之幽情”。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下喝酒,想来必得是“慢”,一切都在缓缓中进行,动作行为慢,享受的心情也急不得;相对的朋友,必然是能够默然心许、灵犀相通的知己;情也融融,意也融融,神仙生活亦不过如此了。

    这样的“下酒”,表达的是一份生活的精致,在这样的喝酒过程中,“下酒”,更像是生命味道的一种“载体”,得鱼忘筌才是真谛所在。

    佳思忽来,书能下酒。昔日,苏舜钦每晚读书,都要饮一斗酒。一日,看《汉书》,当读到张良狙击秦始皇,抛出的大铁锤只砸在秦始皇的随从车上时,就拍案叫道:“真可惜呀!没有打中”,于是满满喝了一大杯酒。又读到张良说:“自从我在下邳起义后,与皇上在陈留相遇,这是天意让我遇见陛下呀”,又拍案叹道:“君臣相遇,如此艰难!”又喝下一大杯酒。

    明朝吴从先在其《小窗自纪》也提到苏舜钦以书下酒的故事,并且点评道:“饮酒的时候,以《汉书》来下酒,饮一百斗都不算多。而我读《南唐书》,喝一斗便醉。”以诗书下酒,酒也沾上了禅意的芬芳,把酒读书,书也能和酒一样醇厚绵长。

    现代人饮酒讲格调,不讲诗酒。袁枚在《随园诗话》里提过杨诚斋的话:“从来天分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腔口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辨。”在秦楼酒馆饮酒作乐,这是格调,能把去年的月光温到今年才下酒,这是风趣,也是性灵。

    林清玄说:“喝酒是有哲学的,准备许多下酒菜,喝得杯盘狼藉是下乘的喝法;几粒花生米和盘豆腐干,和三五好友天南地北是中乘的喝法;一个人独斟自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上乘的喝法。”

    春天的时候可以面对满园怒放的杜鹃细饮五加皮;夏天的时候,在满树狂花中痛饮啤酒;秋日薄暮,用菊花煮竹叶青,人与海棠俱醉;冬寒时节则面对篱笆间的忍冬花,用腊梅温一壶大曲……这种种,就到了无物不可下酒的境界。

    其实,无论拿什么来下酒,都不重要,有好心情好兴致下酒,才能得到酒之外的乐趣!什么时候我们能如林清玄所说,将月光装在酒壶里,用文火一起温着喝,荣辱皆忘,前尘往事化成一缕轻烟,那我们就达到了酒仙的境界了!

3 上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