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妍捷 干燥的枯草地上承载着挣扎与逃亡的崎路,却脱不了命运无情的桎梏;结队的蚂蚁以为勇敢地爬上猎人的手背就会遇见新的天地,但还是没有躲开被一口一口吞食的下场;死亡厚重的沉积,挡住了一群安然吃草的野牛家族生还的希望,也悄悄垒起了一个少年的冒险征途——当明黄色的太阳渐渐西垂,原本匍匐在草丛中的猎人们怒吼着向牛群奔涌而来,随手掷出的石矛伴着黑暗从天而降,被声音惊吓到的牛群迅速集结迎面朝人类的方向冲来,却被扎入地底的长矛阵改变了方向。天际愈发鲜艳,血红色的残阳正努力挽回光明的颓势,一如想活命的野牛们目睹了身边刹不住蹄子的同伴滚落山崖后,又再一次掉头发动了攻击:一双乌亮的牛眼已死死盯住眼前少年的脸庞,然后发了疯似的冲过去,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与这个第一次跟随父亲打猎的少年同归于尽。缺少血性的少年选择扭头狂奔,可惜示弱的行为并没有得到野牛的原谅,牛角勾上了少年的衣衫,一路拖行朝悬崖的方向快速移动。年长的猎人挥出的长矛刚好刺中野牛的脊背, “哞——”拉长的嘶吼声里夹杂着太多的绝望和不甘,头顶的牛角在最后一刻用力甩动,将少年挑下了山崖。特写镜头里,野牛提起的前腿与少年凌空翻滚的身体映红了天边的云霞,死寂的画面中只有“爸爸”两个字的呼喊传得格外清晰——导演艾尔伯特·休斯以明媚亮丽的色调作渲染,在电影一开始就制造了这出较为强烈的戏剧冲突抓住观众的眼球,通过草原狩猎时的遭遇展开情节,同时直接引出主要人物少年科达,让这位故事的主人公在一望无际的苍茫荒野中与自然坦诚相对,逐渐开启成长之路。 紧张的开场之后,导演没有着急故事的后续发展,而是采用倒序的手法,让时间回到狩猎前的几个月,详细交代了科达这个人物:少年是部落首领的独子,尽管年少却很早就掌握了打磨矛头的方法。当首领挨个检查年轻人磨的矛头时,镜头聚焦一抔烧得正旺的火堆,一片片粗糙的石片被一只手随意丢进火堆中,只有科达的矛头光滑锋利,首领的手指沿着边缘轻轻一碰带出一道血水。可是科达却很单纯仁慈,成功磨出矛头后,面对族人殴打的考验,他没有还手也不懂得如何还手,直到做父亲的首领喊停才没有继续遭受皮肉之苦;他也不敢用矛头杀死一头哪怕已经是奄奄一息的野牛,画面里的科达颤巍巍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石片,看着倒在地上的野牛那双渴望生的眼神,迟迟下不去手,气得父亲只好亲自结束了野牛的性命……这段漫长的回顾可能会被人诟病拖慢了影片整体的节奏,但在我看来却为以后发生的内容埋下了伏笔。 科达被挑下山崖后,主体的故事才算真正开始。醒来后的科达遭遇了狼群的袭击并刺伤了一只狼,可善良的他最终选择对狼进行医治并取名阿尔法,而这只叫阿尔法的狼也选择陪着他找寻回家的归途,最后成为了科达所在部落里的一员。一片看不到头的荒原,一个落难的少年,一头脱离族群的孤狼,这是史前两万年前欧洲大陆上,最艰难的生存考验。故事就是这么的简单、干净、利落,但是仔细挖掘一下影片的内在隐喻,我发现九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导演要表达的野心并不仅限于此。 在我看来,剥离掉“寻找回家之路”这一目的之后,电影给我展示的是一个人的成长离不开勇敢和敬畏。面对恶劣环境里的艰难险阻,要勇敢不屈;面对大自然的任何生灵时,都要保持敬畏。这两条线索时而并行,时而交汇,贯穿始终,丰满了整部影片的内核。 在崖壁上醒来的科达一开始只想着找父亲帮忙,直到他意识到父亲和族人已经离开,才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回家:为了活命,从洪水里醒来的他喝泥潭里的水,吃土地里的蚯蚓,倒出围巾里的蛆补充营养;为了养活自己和阿尔法,他开始学着打野兔,与阿尔法配合堵截野猪;在冰天雪地的雪原里,纷飞的大雪掩去了前行的道路,又饿又困的科达找不到回家的标志,也找不到存在人烟的部落,但他仍然选择继续前行。胡茬从他嘴唇上方长出,渐渐有了男人的味道。 苦难与岁月慢慢改变了科达的容颜,好在没有抹去他的仁义之心。出发狩猎前,科达的母亲说儿子可以以仁爱统领部落。事实证明,漫漫归途上,科达对待阿尔法的态度就是仁爱的表现:阿尔法被刺伤后,科达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帮它疗伤。而正是这份仁爱和敬畏,让阿尔法慢慢放下敌意,开始忠诚守护,像是在报当时的不杀之恩。一人一狼就这样在雪地中相互依偎、取暖。后来阿尔法为了救科达被黑豹咬伤,科达也始终不离不弃,最后抱着阿尔法回到了部落。对狼的友好令科达终有好报,而阿尔法在帐篷里生下小狼,也给部落增添了新的力量——这何尝不是导演以封闭性空间的调度,提炼出的具有高度隐喻的生存寓言:如何爱护朋友并尊重保护“敌人”,最后让自己的人生获得双赢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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