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迎新 人还在床上迷糊着,就听见妻断喝一声:菜我买在这了,中午你自己烧!完了,昨晚的苦苦哀求没有奏效,中午饭还是得自己操刀,想逃都逃不掉。 唉!我这人吧,生来身上有一根懒骨,对于家务事就是不想沾。在父母跟前时,妈妈嘴上虽然一再告诫和警示,却从没逼我上阵。帮着择择菜、烧烧锅,找些理由搪塞一下,也就过去了。小家庭过日子,我是忍辱负重,把妻的责骂隔绝在耳朵与心之间,撼山易,撼我手脚难。 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业余读书和写作需要大量的时间,苦于在民企卖命,哪有空闲存在,在家的时间便是属于我的黄金时刻。没错,写作纯属个人爱好,非家庭公共事务,可勤奋多年,好歹已赢得一点虚名,更能换取几文大钱贴补家用。一旦有若干小钱奉上,妻阴沉之脸色也云开日出,责骂声稀了。声稀则意味着网开一面,不再逼迫我家务的干活。 移师省城做事以后,顶多周末回来呆上一两天,妻只要张口下达家务指示,我必回复道:人到你家来了,你这不是待客之道吧?博妻一笑的同时,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强逼,任我自在逍遥了。 现下不同了,妻上班的地方转移到了县城之东的城郊结合部,路途甚远,单位提供午餐,不允许回家吃饭。一个人倒好糊弄,可身在省城高中上学的儿子也是周末回来,还指望着在家之际弥补一下学校伙食的惨淡。妻又明令禁止在外花钱吃饭,儿子积极响应号召,站在他妈的一边。这烧饭的重任,责无旁贷,再绞尽脑汁也无法逃避了。 六十岁之后学烧饭的阴谋诡计被迫打破了,必须应战。虽然妻现身之后的近二十年,不曾上过锅台,好在单身汉时也曾敷衍过自个的肚子,算是可怜的功底,那就重放光芒吧。 先检视一遍妻买的菜,可以做出几个花样,又思考了下如何做法,胸有成竹之后,在儿子不信任的目光里,把妻的围裙系上,把需要的碗碟盆子摆将出来,然后开始择菜洗菜。全部洗好,再一样样切,包括香头。一盆盆即将英勇就义的生菜,准备停当了,有序摆放在那儿,红是红,绿是绿,青是青,白是白,倒是十分好看。自己瞧着都冒出一股得意劲。 好,开始正式锅上的操作。咱也没看过什么菜谱,不懂得什么烧法,更无法分清烧与炒、煮的区别,只凭着当年站在锅台边看妈妈烧菜的模糊印象,大胆进行。能够烧熟,是基本要求,如果在其之上,能有些味道显现,则阿弥陀佛。至于那油那盐那酱油什么时候添加,也就不作讲究。咱属于创新派,不因循守旧和墨守成规的。 忙着忙着,突然头脑里冒出一个好玩的思路来。不行!我得记下来,会是一篇好文章的。把火拧小,嗖地滑出厨房,往电脑跟前一坐,噼里啪啦敲打起键盘来。儿子不解了,瞪大疑惑的眼睛看着我,再悄悄溜进厨房侦察一下,回过头又来看我在写什么。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答疑解惑道:突然想到一个思路,可不能浪费了。儿子笑曰:理解理解,你别把菜烧糊了,我们没菜吃就行。这一提醒,立马窜将起来,箭般射向厨房。还好,菜也颇理解我,还没开始糊呢。 儿子好一番等待之后,终于可以开饭了。只见这小子伸出筷子,像探地雷一样,这盘菜里夹一根尝尝,那盘菜里捡一块试试,脸上极其平静,平静得我看不出他丝毫态度。要知道,他是平静,我可是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呀。我紧盯着儿子的眼睛,极虚心忐忑地探问一句:怎么样?儿子还是那么平静,不咸不淡地只吐出两个字:还行。 臭小子,你就不能详细评判一下,也让我有个数。老爸这可是二十年来的首秀,要不是为了你,我才范不上呢。没想到,紧跟着又听儿子说了一句:跟妈妈烧得差不多。哈哈!这才是我要的答案呀。 我匆匆吃完饭,赶忙坐到电脑前,围绕着刚才的思路敲文章。儿子边吃饭边提醒我:你的围裙还没解下来呢。我低头一看,乐了!这叫系着围裙写文章,这篇文章肯定有人间烟火味呀。 你瞧,自我安慰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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