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七曜

    每件旧物都有岁月的年轮，细细点点都有它们自己的故事。

    记得父亲走后，有一件大衣没带走。母亲舍不得烧掉，说是远在深圳的四姐送父亲的，价值不菲。又说如果我喜欢，可以拿去穿，父亲个儿和我差不多，无须试穿便知是合身的。

    因为是父亲穿过的衣服，穿在身上总有一种温暖和亲切的感觉。有时，我穿着它在风中漫步；有时，我穿着它在月下含笑。朋友见了说，这大衣料子不错，穿在你身上也显得挺帅气，只是款式有点老土，应该是老年人穿的吧？我笑笑，不说什么，心里觉得自己有点敝帚千金。

    可是妻说，这是你父亲的大衣，你穿这衣服干吗？你父亲生前最爱穿这件大衣了，你还给你母亲，明年清明去扫墓时顺便烧给父亲。

    想想妻的话也有道理，我的脑海里也浮现了父亲穿着黑呢子大衣的模样儿：有时他在风中蹒跚行走，有时在冬日暖阳避风的地方晒太阳……恹恹欲睡的，已不如当年。我又犹犹豫豫地还给了母亲。母亲好像有点不高兴，唠叨着，大意是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得珍惜。其实我们也老了，只是在母亲的眼里我们永远是“笨小孩”。

    看到母亲欷歔不已，我又悄悄地拿了归来，没告诉妻，带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放起来。冬天到了，偶尔穿一下露露脸，暖暖的，温煦如昨。

    记忆里，在寒冷的冬天，父亲办完公夜归，看到我瑟瑟发抖，总把他的棉袄脱下来披在我肩上。穿上父亲宽大厚实的老布棉袄，总有一种喜悦溢上心头。双手不出袖子，棉长过膝，尽管自己已成了“装在套子里的人”，但温暖无比，就像父亲宽宽的胸怀，安抚那时小小的自己。有时，父亲背着我，父子俩望望漫天寒星，在天寒地冻里边走边聊。父亲问我长大了去干什么，我在父亲的耳边轻语着自己一个个梦想……冬夜，万籁俱寂，跟父亲睡在一起，用老布棉袄垫作枕头，嗅着熟悉的气息，偶尔还在父亲的口袋里偷偷摸出几分硬币更是欢天喜地，想象着明天怎样花的欢乐场景……

    曾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有个孩子在幼儿园午休时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偶尔还哭泣，任凭百般哄劝都无济于事。后来，一个有经验的老教师打电话给家长，说叫家长拿一件自己常穿的衣服过来，盖在孩子身上。从此后，孩子竟能安然入睡。

    父亲的大衣依然在，夜已深，今夜雨敲窗，有点冷……把它盖在棉被上，嗅着依旧熟悉的气味，听着心灵深处那幽然的泉鸣，睹物思人，仿佛又回到了父亲陪我入睡的清浅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