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殷 过年在即了,明年是猪年。 小时候买猪肉要凭肉票,平常很难吃到。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个够,这也是小时候期盼过年的一个原因。那时候农村里几乎家家都养猪,我家也是,直到我读初中时家里才不养。每年开春后,父亲会到集市上买一两个小猪仔。平时喂些米糠、剩饭剩菜、地里的野草之类,专门的饲料是不可能的。小时候的一个重要任务是割猪草,就是上学了也是这样,放学回家先去割点猪草回来。猪吃的三株草,河边有很多。长茅草最好,油菜底下长得最多。于是没少钻油菜花丛,花开的时候,割完猪草,头上和衣服上都是黄色的菜花痕迹,有时蜜蜂还会盯着你的脑袋转悠,吓得拼命跑。看着猪仔一天天的长大,过年前就可以卖了,卖猪钱可是不小的收入,正好贴补家用。如果那一年养了两头猪,卖了一头,会留下一头过年时自己吃。 年前要杀猪。选个晴日,请来杀猪师傅阿强,找几个壮汉,将猪从猪圈中赶出,上去抓耳、拽腿,把猪按在大板凳上,等待师傅的动手。阿强头大脖子粗,一声不吭,走上前操起杀猪刀,往喉部猛地一捅,连刀带手直至猪的喉腔。地下早就放了大盆,阿强的刀一拔出,就见那猪血喷涌而出,渐渐地将盆灌满,猪也慢慢地停止了抽动。 旁边聚了一大帮人看热闹,我有点怕那喷血的场景,还有猪歇斯底里的叫声,但还是忍不住去张望。阿强换了把尖刀后,在猪的后蹄割个口子,用一铁棍插入后往四周捅。捅顺后,也不顾脏,直接从口子往里吹气,把猪全身吹得鼓起来,像个大气球。随后扔入滚烫的沸水桶中,全部浸润后就开始刨毛了。刨毛后,脏脏的黑猪就成了白白的光板猪,阿强再开膛剖腹,大卸八块。 如果自家没有杀猪,父亲年前会买很多猪肉,挺全乎:猪头,几刀条肉、肋骨,猪蹄、膀蹄,还有猪心、猪肺、猪肠之类的下水。大年三十下午开始煮肉,之前要清洗、收拾,我和姐要帮忙用镊子拔猪头、猪蹄上的毛。收拾干净,开始在大灶下烧火、在大锅里煮肉,所有的猪肉都要煮。平日里是有点烦烧火的,这时候挺积极,往火塘里扔些木块和竹片,全身都被烤得暖暖的。过会儿就闻着从大锅里飘出来浓浓的香味——锅里的肉熟了。煮熟后除了自吃一点,大部分留着备客。 父母知道我们姐弟俩平时缺油水,煮熟的肉稍微放凉后就开始切,每一样煮完后都会切一点,祭祀用的猪头和条肉除外。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肉片,顾不上拿筷子,用手直接拿着蘸点酱油就往嘴里塞。母亲说我小时候极爱吃肉,尤喜肥肉,两三岁时有次过年和姐抢着吃,结果吃多了呕吐,此后对肥肉就不是很喜欢了。这样边切边吃,能吃二三十块的白切肉,等到年夜饭正式开席时,胃口就不大了,但汁水年糕汤还是能吃两碗的。放几碗肉汤,切些自家腌的雪里蕻,放点冬笋丝,不用放肉,煮出来的年糕汤都是透鲜的。 过年时亲戚走动,饭桌上都会有碗膀蹄肉,那是道大菜。划了几刀的肉上放着黑木耳、冬笋片、黄花菜之类的素菜,上桌前就已被告知不能自己动膀蹄,只能吃些碗里的蔬菜。吸收了肉味的蔬菜是好吃,但还是惦记膀蹄肉,如果客人动筷了,赶紧也夹一块尝尝味道。饭后父母只能叹息着,把膀蹄翻过来,上面再放些蔬菜,等下拨客人来时再端上来。等几圈客人都走完后,如果膀蹄还有剩,那味道绝了。经过多次蒸煮,膀蹄肉已软烂如泥,入口即化,美味也。 那时的猪生长期长,要大半年。吃得杂,米糠、野草、菜叶,没有饲料。活动空间大,有的是半散养的,整天在村里跑。从没听说过瘦肉精、抗生素之类的,这样的猪肉当然好吃,白煮就可以。 怀念儿时猪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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