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华

    日月如梭，2019年扑面而来。感觉才刚刚沐浴春花烂漫，走过盛夏炎热，收获金秋硕果，转眼已经霜满枝头，真是“时光不会负约，新年如期而至”，大街小巷、挨家挨户满满的都是过年的味道。

    日前，先生去菜场，抬头见卖肉的摊位上挂满了香肠，不由分说，也买了一大堆拎了回来。我笑他守旧：现在购物不要太方便哦，超市商场天天营业，即使不想出去，手机上动动手指，也能搞定，用得着大肆操办吗？先生不以为然：年货还是要备的，必要的仪式还是要有的。他的一句备年货触动了我的神经，让我想起许多年前的往事，记忆如涟漪似的荡漾开来。

    从前过年，人们主要围绕一个“吃”字做功课。那时，物质匮乏，平时大家省吃俭用，只有过年了,才能饱享口福。

    年少时，最期盼的就是过年。年前，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后房间偷舀一勺酒酿吃，然后，啧吧着嘴巴满足地去做作业。晚上，只要经过放置酒酿的房间，闻到香味，又会忍不住去偷吃一勺，一不小心将狮子缸的盖弄出了叮咚声，外婆听到就会说：“又在偷吃浆板了。”吓得我一吐舌头，忙不迭地跑出屋子。酒酿的味道让我牵肠挂肚，那微熏、柔软、甜甜的浆板顺着喉咙慢慢地渗透到身体各个细胞中，甜蜜得让人飘飘欲仙。

    搭浆板，是过年前必备的功课，是一门技术活，由外婆亲自操刀。她挑选上好的糯米，把米洗净、浸泡、烧熟。煮饭环节很重要，米和水的比例最难掌控，太干，容易生；太烂，一团糟。糯米烧熟后，颗粒饱满，呈珍珠样一颗颗松散开来则是最佳状态。然后盛到饭篮筲箕，摊开自然凉透。再放入搪瓷脸盆中，加上酒酿用的甜白药，拌均匀，压结实，将表面侍弄得平整光滑，中间留一个茶杯大小的圆孔，给酒酿溢汁之用，盖上盖子封严密，外面用棉被包裹起来。放置一天一夜，掀起被子的一角，闻一闻，当酒的香味飘逸出来时，就能出窝了。到时外婆亲自打开盖子，我们小孩则围着外婆，咽着口水，伸长脖子看着，只见脸盆当中的圆孔中尽是汤汁，煞是诱人。外婆拿起调羹舀一勺放进口中，慢慢品味，满意地点了下头。然后将浆板一一送入等待的小嘴巴中，外婆笑意盈盈，心满意足。据说，浆板搭得好，寓意来年兴旺势头好。单为这个，邻居们常请外婆指导帮助，有的干脆请外婆代劳。

    过年前，磨水磨粉、捏猪油馅、炒瓜子花生、做蛋饺等等，大人们忙得不亦乐乎，累并祈盼着。

    磨糯米粉是个重头戏，一人把舵加米，一人推磨。咱家是姐妹俩齐上阵，姐姐把舵我推磨，母亲抽空来督工。姐姐往磨孔中加米稍稍多了些，母亲马上嚷嚷：“不行，太粗了。”她说，水磨粉磨得越细，米粉越糯，汤团就越好吃。

    我不喜欢捏猪油馅，生猪油偷吃不得，手又冷又油腻，所以由母亲和姐姐做这活。生猪油去筋剥膜掰碎，黑芝麻炒熟捣成粉，加糖、加桂花后将四种材料混合拌匀，反复揉捏均匀，做成一个个圆饼状，放入器皿内，是备用的汤团馅。每每见到黑黝黝的溢着香气泛着油光的馅子，真想偷吃，可惜不能吃，母亲说过，吃了生猪油会变成猪的。我唯有掰着手指等待大年初一早日到来，汤团美美地吃个够。

    在煤球风炉上炒坚果，是我的拿手好戏。炒瓜子容易，炒花生麻烦些，火不能太旺，不然会外焦里生，手中的铲要勤翻动，使之受热均匀。此活考验人的耐心，不过大冷天待在厨房的炉灶边暖和，我右手拿铲翻，左手往嘴里送瓜子，瓜子壳似天女散花满地飞。我也炒过小核桃，全家公认我炒出来的东西又香又脆，卖相好味道佳。

    过年前夕，老墙门内香气四溢。过道上、走廊边、窗户外挂满了鳗鲞、带鱼、香肠、酱肉酱鸡等食物。一阵风吹过，它们摆动美妙的舞姿，成了墙门里的另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