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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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29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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镬癞头,蚂蟥搨

    □周晓绒

    镬癞头是宁海桥头胡一带的小吃,蚂蟥搨是慈溪观海卫的美食。我觉得这两种小吃,名字取得颇具民间智慧和幽默,意向丰盈,令人遐想。

    镬癞头是我同学告诉我的,我小时候没吃过,我问母亲,她也不知。经过同学的描述,我才想起过去农庄里有这种小吃。至于为什么叫镬癞头,问了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也无从考证。但我乱忖忖,盖因这个小吃做好后凹凸不平、色泽各异,有点像癞痢头,才有此昵称吧。

    我问我同学,他说他妈妈做的镬癞头名扬汶溪周,美味无比,亲戚每每来家,必点镬瘌头。一上桌,必定风卷残云,屡获好评,为其母获得赞誉无数。我说这东西我好像也曾吃过,只是寻常之物,并无令人过舌不忘之味。他说,那是别人烧得不好吃,我娘的味道与众不同。也许,这镬瘌头与他,有特殊的情感。舌头有记忆,母亲的菜才是儿女最熨帖的美食。我说这东西到底如何做?他说,我只会吃,不会做。要不,等明年我娘手好后,你来我家吃。想想还要等几个月,这馋虫扰得心痒,我这好吃之人可熬不住。过几日我又去叨扰他,问得烦了,他说,你爱吃啥就放啥,炒熟,加番薯粉调和,用油搨熟即可。

    访得一鳞半爪,秉着“爱吃啥放啥”的宗旨,一个周末之晨,我宣布要做念叨了半月之久的镬瘌头。我家“采办兼厨子”问,到底需要啥食材?我敲敲脑门说,肉、冬笋、青菜、蘑菇、香干、油豆腐、牡蛎、小白虾。

    他应我所嘱买回需要的食材,别人告诉我是切成丝,我觉得丝起伏凹凸不明显,不如切成丁。我就把冬笋等食材尽数切丁,见旁边白嫩嫩水灵灵的萝卜,又加了萝卜丁,切着切着,我忽然噗呲一声笑。我家先生问我笑啥?我说:“这个东西好像就是“糅”(宁海的一种海鲜羹)的固体状态,可以叫它‘捏在手上的糅’。它们的食材大同小异,宁海的小吃绕来绕去绕不开前童三宝和海鲜。”

    我把猪肉熬油,瘦肉切丁,放虾皮煸香,加入冬笋、萝卜、蘑菇、青菜、香干、油豆腐炒熟。洗了牡蛎,烫了虾剥成虾仁备用。我把番薯粉加水和成稀薄的面糊,加入炒好的食材。电饼铛里涂点薄油,倒入搅拌好的料理,用小木铲刮开、铺平,我再放进一只只在旁恭候多时的牡蛎,镶嵌进虾仁。有两大海鲜助阵,这固态的“糅”味道肯定好吃。我见镬瘌头初具雏形,内心无比兴奋,垂涎四起,吸掉左边的,右边又淌,好吃之人面对美食,犹如美色之于英雄,淡定从容者寡。就算强撑着波澜不惊,心里无不波涛汹涌,端的要把自己拍死在沙滩上。

    我的思绪天马行空,吱吱的声音把我的魂儿牵扯回。我一看急了,这镬瘌头的食材各为其主、各行其是,它们罔顾番薯粉的哀嚎,番薯粉显现出一种少陵野老“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无奈况味。我心发急,怕焦糊成一镬黑炭头,只得火烧上房般向“我家厨子”求救:“悠爸,黏不起来,都散了,咋办办,快想办法!”

    先生正在躺椅上玩手机,一副得道高僧的淡定,慢悠悠掼出一个配方:倒鸡蛋液凝固,撒葱花提香,装盘撒胡椒粉。最后,不忘来上一句洋泾浜上海话:味道弗要太嗲哦!为自己的点子点赞。闻听高参秘方,我赶紧关了电饼铛,敲鸡蛋,切葱花。当我把蛋液浇进各自为政的“丁们”,它们终于握手言和,如胶似漆。

    我拿着手忙脚乱乱搞成的“镬瘌头”去群里晒,申明这是我做坏掉的镬瘌头。群友友情点赞,说这个坏掉的我来吃,还不忘来几滴色色的口水,以资鼓励。我家柚子说,牡蛎加蛋液,这不就是福建的海蛎煎吗?我说,食材更加丰富,那就算加强版的海蛎煎吧。

    我坐着吃镬瘌头,瘌头都是自己的亮,我还是比较钟情亲手做的镬瘌头。我美滋滋先尝为快,趁热享用馋了半个月的美食。剩下的“丁们”交给先生,他拿出大厨风范,把我支使得团团转,拿腔捏调喊:倒糯米粉,倒小麦粉,倒番薯粉。我大笑,真是一本正经胡搞。他加点水,一边用筷子使劲搅拌,一边教我:“喏,这样厚才能黏在一起,记住了吗?”我点头诺诺,老早跑去吃镬瘌头了。等我吃饱,先生做的上桌,我觉得色、香、味还不如我做坏的。群友也说做坏的更加诱人。我想,应该是黄蛋液、绿葱花极具色诱功能,鸡蛋也比各种粉的口感更好。

    蚂蟥搨,就如魔术,说穿了也就没意思,就是这名字云山雾罩才好玩。我家先生少时家境贫寒,偶见母亲外出,他悄悄偷点糯米粉加点红糖,在锅里搨熟。跟弟弟妹妹拉扯着你吃一口我吃一口,这糯米做的有黏性,拉拉扯扯,像蚂蟥般伸伸缩缩,那种背着母亲领着弟妹们贼兮兮偷吃的感觉,才是他对这种美食无限留恋的缘由吧。

    镬瘌头、蚂蟥搨,在日渐充裕的吃食面前,这两种小吃在各位述说者的心中可能就是一种别样的情怀,它勾起的不只是口腹之欲,更是一种绵延不绝的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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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