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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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1月31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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掸尘往事

    □俞亚素

    那时过年,总是很期待、很兴奋,可是也有一怕。怕什么?怕掸尘。

    掸尘,也就一年一次,可是就这么一次已经够人受的了。

    这么多年来,掸尘给我的体验永远是这两个字,冷和累。寒冬腊月冻煞叫花子,冻煞祥林嫂,也冻煞掸尘的人。本该是捧热水袋晒太阳的好日子,却要洗洗刷刷,十根手指头冻得像一根根胡萝卜,冻疮大多就是在那一天开始蔓延在家庭主妇的手指间。我的那双肉乎乎的小手啊,也未能幸免。有好几次,我挠着奇痒无比的冻疮,恨恨地想学陈胜吴广揭竿起义,只为修改过年的时间,比如春暖花开时,比如秋高气爽时。后来也只得认了命。说到掸尘的累,母亲要负一大半的责任。她是一个“收藏家”,平日里旧的破的都会被她“珍藏”在角落里。你敢试着扔扔看?父亲曾斗胆扔过一次,结果被她骂得差点想出家当和尚。留着就留着呗,可是等到掸尘时,我们才知道母亲的这一癖好有多可恶!因为,我们得把这些风尘味十足的家伙全都搬到院子里,梳妆匣、锡瓶、夜桶……几乎可以上演一场“十里红妆”。

    好不容易将屋子腾空,然后该是父亲上场了。只见他用干毛巾包好头发,拿着用晾衣竿接长了的新扫帚,在各个房间撩蛛网、掸灰尘。很小时候,我以为那是一件很有趣的是,非要接过父亲的扫帚挥舞几下。结果拿都拿不动这把改装过的扫帚,只得悻悻地去院子里帮忙。院子里的活也不好干,这一大堆家伙不是吹吹西北风就可以了,是要洗得干干净净,和我们一块儿迎接新年的。单靠母亲一双手肯定不行。我们姐妹倒是识相得很,二话不说,挽了挽袖子,搓了搓手掌,毅然加入到洗刷刷的队伍中。

    冷是真冷,也没有热水兑着,就用冷水又擦又洗。洗一会儿,把手放到嘴边哈一会儿,然后再洗。姐姐忍不住小声抱怨,阿妈,这东西有啥用啊?不如扔了吧。母亲只是横了她一眼,不语。妹妹竟然还不知趣,提高声音嚷嚷道,阿妈,阿妈,这个好油腻哦,擦也擦不掉,可以买新的了。母亲显然不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她没有像小说里写的慈母那样,满含爱意地朝我们笑笑,而是拿眼睛狠狠白了我们一下,鼻孔里又哼了一声,然后开始叨叨,叫你们干点活,就要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扔光,败江山啊!你们以为我和你阿爹是开金矿的?还不是靠省吃节用养活你们仨的。得,那个不抱怨的闷头干活的我也一块儿被骂进去了。我是学乖了,几年抱怨下来,有一丝用吗?我的傻姐姐傻妹妹哟,还是老老实实地干活吧。

    说来奇怪,等洗刷完毕,所有的东西都搬进去归位,年味似乎就真的来了。每年掸完尘,父亲都会问一句相同的话,过年像了吗?我们三个小人笑得像三朵花,像,像!真像,像极了!

    哈哈!父亲的笑声总是像一道冬日的阳光,让我有种实实在在的温馨感。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喜欢去村里闲逛,倘若看见哪户人家的院子里堆满了东西,我的心情就会特别舒畅,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的幸福。

    如今,住进城区,每周都会有钟点工阿姨来家里大扫除,连玻璃窗也做到了一月一擦。平时自己也会简单地拖拖擦擦洗洗刷刷。所以,过年前再也不必兴师动众地掸尘,掸尘就这样成了往事。而对05后的女儿来说,掸尘就像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那般遥远。等我把这桩事说给她听时,她居然还听得津津有味,仿佛那是一种多么美好又有意思的过年仪式。

    也是,现在回想起来,与我又何尝不是一段值得回味的旧时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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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