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喜 九十多岁的妈妈对生活了一生的土地十分眷恋,我如今生活在条件更好的宁波,但她舍不得离开那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在妈妈眼里,无论我过得多好,都是在外漂泊流浪,都是她永远的惦念。 春节回去总要备一些年货,难免大包小包的,里面的东西也不尽相同,但必不可少的是一张大大的“福”字。 记得那是2011年的春节,我们一家开车从宁波回到安徽省界首市的一个农村,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的腊月孕育着深深的乡情,散发着浓浓的年味。84岁的妈妈身体还很硬朗,坚持一个人居住在田园一样的老宅里,自己一个人种菜、养鸡。腊月二十九的中午,妈妈站在门口等着我们归来,身后的桌子上是准备好的家乡年货:丸子、馓子、炸鱼块、炸山药……我那十一岁的儿子从车上跳下来,拿着一个大大的“福”字飞快地朝厨房奔去,在他堂哥的帮助下,歪歪扭扭地贴在了厨房的门上。 那是一扇单门,门朝外开,关上门一个大大的福字就映入眼帘。那时的妈妈手脚还灵活,走过去用手摸摸,然后说:“你们那么远送过来的福会让我一直幸福的。” 2012年,我们又在春节前一天赶了回去。回到妈妈家里时已是中午,按老家当地的风俗,大年三十中午十二点之前要贴好春联的。我看了妈妈家所有可以贴春联的地方都更新了,比如水缸上面有“细水长流”,门口贴有“出门见喜”,唯有厨房门那个“福”字还是去年的那个,一切如同往昔。我没有说话,立即赶往集市买了一个崭新的福字。妈妈说:“这是你们送给我的福,我不让他们动,每次看到这个字,就感觉你们在外面过得很幸福。” 转眼到了2017年的春节,妈妈的身体不再如以前那么灵活了,当我再次把一个福字贴上厨房门的时候,她说:“以后再也不能在这里贴福了。”原来她住的地方被规划为城市新区范围,面临拆迁了。我和妈妈手牵着手,两只手在那个闪着光芒的“福”字前握在一起,儿子拿着手机定格了那个画面,幸福在那一刻成为永恒。后来儿子所在的镇海中学举行春节感恩摄影比赛,凭借这个照片荣获了二等奖。 到了2018年,妈妈的记忆力每况愈下,她和哥哥住在了一起,有哥哥一家照顾她的生活。我通过视频和妈妈通话时,她居然认不出我就是她那个日夜挂念的小儿子,老年痴呆症状在慢慢侵袭她。春节回到家时,她少了以前出现的兴奋和激动,呆呆地看着我,面对个子已很高的孙子也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她无奈的表情,我忍不住一阵酸楚。我从箱子里再次拿出一个大大的“福”字,牵着她满是褶皱的手,走到她居住房间的门前,轻轻贴上去。她望着那个福字,用双手摸了又摸,喊着我的名字,说了句:“有福真好!” 今年的春节又要到了,这几天忙着采购年货,到南塘老街买妈妈爱吃的“梅陇镇”酥饼,到路林市场买妈妈喜欢的紫菜和大虾,更重要的是购置那个传递幸福的“福”字。这大红的福字啊,它如同一张请柬,邀约的是春天的希望、经年的期盼,道出的是饱满的心绪、沸腾的情感。 妈妈在,福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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