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钦儿

    严寒的冬日里冻得抖抖索索，倘若吃上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杂煮萝卜，不知道肠胃有多服帖。

    一到最冷的时节，就想念老家的这道热菜。小铁锅搁柴炭炉子的铁架上，锅烧旺了，年上新榨的菜籽油倒进去，生姜大蒜煸香了，洗净的鱼杂翻炒两下，加水，盖锅煮一会，再掀盖时，嘟嘟翻滚着的鱼鳔鱼肠鱼肝香飘一屋。白萝卜、油豆腐、紫菜苔、大白菜、青蒜，一股脑儿扔进去，继续嘟嘟嘟，嘟嘟嘟，炭火星子迸溅，热气缭绕里，一锅田园素炖又烫嘴又好吃。

    那些鱼杂是杀年鱼晒腊鱼干时剖出来的，本可弃之，乡村生活贫瘠，容不下那样的浪费，主妇们想着法子把它们变成桌上的主菜。萝卜大蒜是屋头菜园现拔的，爽爽脆脆，带着泥土的新鲜。豆腐也是自己磨的，压干了，油锅里炸一炸，装一大筲箕，随吃随煮。 一家人围立在炉边，你一筷我一筷，很快铁锅见底，剩汤拌饭，吸溜入肚，浑身暖和。热腾腾的饭菜温暖了贫寒的日子，满满都是人间烟火气，那当是幸福最真切的样子吧？以至离乡二十年，我仍念念在心。

    去年冬天特意去水产市场，鱼摊前踌躇了好一会，小心翼翼问卖鱼的老板：“这堆鱼杂……卖给我……多少钱？”老板反问：“你要干嘛？”“喂，喂小猫……”老板大方地一挥手，“都拿去吧，不要钱！”于是，装一大袋鱼杂拿回家，捋洗了一下午，开了煤气灶，煮了一锅鱼杂萝卜，最后还撒了青蒜和香菜点缀。我兴致勃勃地叫了几个朋友来品尝。主妇最大的骄傲，是忙进忙出捧出一桌热饭热菜，对她最大的赞赏，莫过于最后的杯盘狼藉。对重要朋友最亲热的招待，不是请到五星级饭店吃鲍鱼龙虾，而是一句：“今天来我家吃个便饭吧！”因为，不熟悉到一定程度的朋友不会邀请你上他家吃饭，请了，你也不一定会去，是不是？

    结果，餐桌上别的菜都一扫而光，只是对着这道鱼杂煮萝卜，朋友们一个个皱起了眉头，不肯动一筷子。我一个人吃了两口，索然无味，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