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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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3月20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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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烟火

    □王太生

    多年前看过一部电影,一座城从雾气腾腾中醒来,房屋露出轮廓,远处有生炉子的烟,街道上清洁工在扫马路,有人买早点边走边吃,有人骑车匆匆而过,有人在大呼小叫,市声嘤嘤。一座城,光影斑驳,烟火迷人。

    俗世的烟火是迷人的。在徽州卢村,那样一个小村庄,天色微熹,村庄还沉浸在天青色的透明水里,有那么多的人,长枪短炮,密密麻麻站在山冈高坡上,看一个村庄从炊烟袅袅中醒来——人们还是迷恋着俗世烟火。

    烟火,作为生活的隐语,它是与炉灶、食物、器物、气息、痕迹……联系在一起的。

    人立风口生炉子,一焰如舌。那些稻草、杂材被点燃,风顺着炉门,呼呼而过,火苗四蹿。点火生炉子的人在空旷处,他弯着腰,手执火钳,将一只蜂窝煤点燃,并且烧得红彤彤的,像是熟透了,火色透明。生好的煤炉摆在过道、走廊,支一钢精锅,适合煨老母鸡汤、猪肚肺汤,食物在锅里咕噜翻腾,锅在翻腾时水蒸气四溢。

    邻居朱二小,在桥口开一茶水炉子。朱二小每日早晨在天亮前将两大锅水烧沸。水沸时,水炉子的屋顶上奔跑着淡烟,猛水过后,烟囱的烟由浓转淡。水炉子前,人们打水、灌水,烟气水汽迷蒙一片。这时候,只能看到朱二小依在大锅木盖旁叼着烟的半张脸。

    茶水炉子,又叫老虎灶。我不明白它为何叫老虎灶?大概是一爿小铺面,两口大铁锅,一灶沸水,虎虎有生机。

    有人说,俗世烟火的迷人,在于它有彩色、有味道、有温度。

    曾细品一组老房子的旧照片,老武汉的繁华地——守根里,上世纪20年代的“石库门”建筑已然破落,晾晒的衣被从半空悬垂而下,老人坐在巷口打瞌睡,放学的孩子快步回家。一栋栋住宅对门而立,大门面向里,往宅内走,天井通幽,堂屋居中,屋内还有楼梯、厨房。房子像迷宫一样,数十年从未更换过的木质老楼梯,泛着幽微的光泽,人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味道是世俗的味道,在那些市井小茶馆里,一壶茶、一碟干丝、一碗面,包子点心热气袅袅,谈天说地间,碗与盘碰撞,汤水四溢。

    俗世烟火是迷人的,因此,明代文人张岱说他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这样一个充满情趣的人,身上沾满那么多的烟火气,又有着那么多与众不同的特质,带给人们不尽的美好遐想。

    俗世烟火的美食,让人们爱烟火,更爱生活。我认识的一个人爱吃,他说在这世界有那么多的美食,那么多美食搭配得如此精巧细致,也是迷人的。

    俗世美食,是一炉烧饼,在炭火的烘烤下,浙浙香酥金黄;一根油条,锅里炸成一锅油花;一只烤红薯在火膛里忽明忽灭,飘散诱人的香味……这些都是人间烟火带给人的感官享受与体验。

    有个朋友,是个摄影大师,这几年拍了许多古镇赶集照片。他的作品中,有卖钉耙、锄头、铁锹农具的小商贩,有捏面人的手艺人。露天摊头卖面的老板一边舀汤,一边招揽顾客,汤勺翻转,呈一条银亮的弧线。有家老理发店,墙面刷着石灰水,铜面盆里水汽袅袅,一老者正仰面躺着刮胡子。卖香花藕的,粗柴禾塞进红泥灶炉内,火苗四蹿,一锅子的藕,随着水汽的沸腾在颤动。

    朋友说,单纯拍摄烟与火,只是一团或一缕那样的几何图形,这些附着于器与物上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人间烟火,是渗透在岁月里的痕迹。

    满城烟火,满城灯。席慕容文字中,两个恋爱的中年男女站在山顶遥看城里的万家灯火,眼睛中充溢着对俗世美好生活的向往。

    人在俗世,烟花那么远,烟火那么近;烟花那么冷,烟火那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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