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连

    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歇了下来，天边隐隐泛出光亮，天气放晴啦。

    此时，我的心中只有一件事：种洋芋艿。

    洋芋艿原定春节休假期间种的，可是连日阴雨打断了计划，一拖再拖，已经过了雨水节气，春天万物生，百样种子要赶紧落地了。

    昨天看见工厂老板娘在厂旁边的空地上种洋芋艿，跟她要了一些剩余的种子，今天一大早又去了姐夫家，拿来事先说好的一些种子，加上自家去年贮存下来的，种下这些种子，够吃的了。

    这块空地去年暮春收了蚕豆后就没种过其他作物，当时老公说由于长年耕种，土质太松了，晴天土结板，雨天土冲塌，让它休养生息一年，明年种洋芋艿吧。时光真快，一晃一年过去了，我握着锄头挖泥土时，不时有长长的青褐色蚯蚓翻上来，土质果然好多了。

    不知为什么，宁波人喜欢称土豆为洋芋艿。洋芋艿种植季节长，年前可以种，年后也可以种，生长期又特别短，一般立夏过后，就可以开挖尝新了。几乎所有作物中，洋芋艿最好种，整好地畦，挖出一条条沟，撒下化肥，沟里放点稻草，草上摆上洋芋艿的种子，再把泥土覆盖上去就可以了。只要芽苗出土后不受霜冻，一般它都会长得好好的，叶绿茎肥，待叶片铜钱大小时，再松松土，拔去草，施一回肥，从此后几乎不用再去管它。它强大的生命力逢阳光雨露日长夜大，一忽儿便挨挤得密密麻麻郁郁葱葱了，省时又省力，人们非常乐意种植洋芋艿。

    难得天一晴，村边田野里三三两两都是种洋芋艿的人。有夫妻搭档配合默契一人挖沟一人撒焦泥放种子的；有喉咙胖胖高声说着话边劳作边交流着种洋芋艿心得的；有单独一人埋着头弯着腰用力挖土的。连日阴雨，空气清新潮湿，泥土湿漉漉，翻起来有点粘连，像一块块糯糯软软的褐黄色麻糍。我一大早起来，急匆匆出去，此时已干得嘴冒热气，早已脱了外套。依田埂长长的一畦地已被我削掉上面长长的青草，划成一条条的沟。因为事先请教过老妈，说沟最好挖深一点，这样洋芋艿生出来不容易露在泥土外面发绿，所以很花了一点气力。等我把一长畦的沟挖好后，邻居阿叔捧着一旧畚箕洋芋艿种经过田头，见我如此卖力，调侃我：“全村妇女数你最厉害了！男子的活也干得这么欢。”我解释说老公工厂活忙加班去了，我星期天正好休息，天气预报又说只晴一天，农活不等人哪，得赶紧种下去才好。末了，我俏皮地回应：“种洋芋艿有啥稀奇啊？男子能干的，女子一样能做好。各行各业中，妇女早已顶半边天啦！”阿叔一边走一边朝我竖起大拇指。

    不过话说回来，种洋芋艿看似简单，连续不断地干，也是累人的。渐渐的，我放慢了动作，感到腰酸手痛，脖子也胀胀地难受，连弯腰放种子时都有点气喘，心里不禁感叹以后应该多做些农活，每天办公室里坐着，人都快要废了。好不容易往沟里撒上化肥铺上稻草放上种子，已近中午，饥肠辘辘时，邻居阿叔也回家了，他看到我把洋芋艿种子放稻草上面，指点我：“外行了吧？应该先放芋艿后放草，你刚好反了！”我说今年洋芋艿种得晚，稻草放上面芽头不容易出土会影响生长期的，何况过了雨水，天气转暖，霜冻不会来了，稻草的保暖防冻作用可以忽略不计。再说稻草放种子下面也有好处，到时候洋芋艿生在稻草中，泥土松了，洋芋艿生出来的形状就会好看许多，挖出来时黏土少，不会黑不溜秋地卖相难看。阿叔笑着，又朝我竖起了大拇指，还说明年模仿我的种法试试看。

    家人都喜欢吃洋芋艿，是我种洋芋艿的原动力。每年就它种得最多也不嫌多，立夏时节嘴巴馋，迫不及待挖一碗尝尝新，新鲜的洋芋艿嫩嫩的，黄中泛白，皮很好去掉，用它炖排骨，放点咸齑花，一上桌就底朝天。只是舍不得多挖，要吃了陆陆续续地挖几株。临近端午，洋芋艿生产期满，才大举开挖，一锄头下去，上来洋芋艿大大小小的一大串，肾形的、圆形的，像小孩的粉拳，像椭圆的鸡蛋，像算盘上的珠珠，多的达到十几枚，让人惊喜。用塑料桶装，可以收获好几桶。进了门，大小分好类，小的粗盐烤着吃，中等的煮熟了压扁椒盐吃，大的刨丝醋溜或炒灯椒都鲜美。一直可当长下饭吃到农历七月半左右。

    想起家人对洋芋艿的特别钟情，又想到收获洋芋艿时的那份喜悦，午饭后，不敢怠惰，马不停蹄地接着干。种完了田埂旁长长的一畦，又来到村边的自留地上，划出一大块土，割去上蕻的青菜，种上了洋芋艿。干得腰酸背痛，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满身泥巴地回家去，一路上咧着嘴笑，仿佛丰收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