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强 前些日子,外甥一直在家里嚷嚷着要去踏青,老师要他们上台讲讲春天在哪里?我便问他:“你觉得春天来了吗?”他一口坚定地说:“老师说在外面的大自然里就能听到、看到春姑娘的声音与踪影。”我又问,“那你听到雷声了吗?”小孩子摇摇头,嘀咕道:“春天和雷声有什么关系?” 其实春天在哪里,在我上学那会就是学校作文经常的命题,那时候的我可以想出好多春天的踪迹,但如今所谓的春季,经常性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天气,仿佛割据了江南三四月大片的“春风花草香”,着实让人一度犯疑:春天究竟来了没?如果真要给春天找一个清晰的临界点,或者说是明确的意向,我觉得不是花坛里那朵盛开浓烈的郁金香,也不是水池里几只鸭子使劲荡开的涟漪,而是宁静的夜晚一场细雨里,倏然夹杂着的一声惊雷。 小时候,我很怕轰隆的雷声,尤其夏天午后的雷阵雨,须得躲进家人的怀里才能安然在家静坐。但不知从何时起,我却慢慢喜欢上了春雷,每当天气渐暖,便盼着那声沉稳又闷然的雷。而这样的雷声又得在老屋里才施展得开,像极了二胡的增二度下的触弦声。我家的老屋是一座二进的小院,房顶盖的是四方周正、中间稍拱的陶制小黑瓦,片片间隔着垒出一条条齐整的雨槽。夜晚静静躺在二楼最里边的一张木床上,细细倾听。夏天的雨是急促的赶路人,不掺杂丝毫感情地只顾往上拍打,阵阵轰隆的雷声又平添几分烦恼。而春天的雨起源于那声惊雷,听得虽耳熟,但毕竟是久违了近半年,先是由耳转向脑海里搜寻,当在窗角帘子没有掖好留出的缝隙里瞥见的一线暗弱的亮光,才反应过来那是雷,是春雷,春天终究又到了!继而又怔怔地发觉,这会儿的雨声也一同变了模样,是戴望舒笔下撑把纸伞在雨巷行走的姑娘,缓缓地走,沙沙地落,又沿着那层层叠叠的瓦片慢慢地往下渗。 从气候上讲,春雷要过了惊蛰,才变得频繁起来。从春分到惊蛰,春天已经过了几个节气,但一声惊雷才是物候上春天的肇始。时至今日,住在钢筋水泥浇筑的公寓里,瓦片的人字形房顶早已被平整的混凝土取代,但到了春天,耳畔时常还能听到夜里那雷的闷响,想象着老屋的瓦片顺着夜雨微微颤动,像是一阵铃铛的声音从那房顶的瓦片上共振开来。这声音唤醒了洞穴里裹藏多日的动物,集结了土地下蓄势已久的种子,携着春雨催生、滋润了光秃枝条上的绿嫩芽,成就了馈赠给农家人的一番“耕种从此起”的天时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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