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燕

    经过街旁的花店时，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听过的一首歌——“我送你的花你能接受吗”。

    送你的花你能接受吗？——多年以前，一个小男生用眼睛对一个小女生如是说。

    小女生是初中时代的我，小男生是坐在教室最靠后的我的同学。那个时候的我倔强又有点沉默，因为身体不好，总是一个人坐在教室的窗边，看外面的风景、外面的喧嚣。那次班会课，老师组织同学们去爬山。那座山就在学校后面，我每天都能望见——翠绿的松树、浅黄的岩石、高矮不齐色彩杂陈的不知名的山花，还有偶尔飞过或单或双或成群的小鸟……在我小小的心里，那是个神秘而美妙的世界，而我却从未去过。我的向往在每天的隔窗远望中幻化成一种属于少年的淡淡凄楚。

    同学们在老师的带领下鱼贯而出，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在空空荡荡的教室里，我轻轻吁了口气。还好，我还有我的课外书；还好，我有我最擅长的幻想。在那个幻想的世界里，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美，它是我抵挡失落的法宝。

    时间总是在我惯性般的神思游离中不知不觉地流走，冷冷清清的教室又重新喧哗闹腾起来，同学们用声音释放着爬山后未烬的热情和能量，而我却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混入英雄堆里的逃兵，有些不知所措……突然，课桌上出现了一大捧花！黄的，紫的，粉的，白的……色彩纷乱得令我眼花，叶柄却齐齐地排列着，被紧紧地箍在一双合握的手掌里。我抬起头，看向捧花的主人，有点发怔——这是个跟我同窗两载却几乎从未说过话的男生，他总是安静腼腆地坐在教室的最后面，从不引人注目。不知道是不是刚爬山回来的原因，他的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脸颊微微发红，握花的手在轻轻颤抖。沸腾的教室在片刻的安静后渐次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起哄声，甚至还有口哨声……他的脸顿时如画家手下的画布，被一道又一道地添上更浓烈的色彩——越来越浓的红，他的眼神由起先怯怯的期待转为慌乱的企求。

    我在片刻的愣怔之后无比坚定地接过了那一大束的山花，放到鼻子下贪婪地嗅了一下，那新鲜植物特有的清香真让人欢喜。他如释重负般地笑了，憨憨的，然后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说：“有了这束花，你就当和我们一起去山上游玩过！”我点点头。教室里再一次安静下来。我镇定自若地看向正注视着我的同学们，然后嘴角上扬，微笑，再然后，我见到了一张张回应我的笑脸。当时没有谁说一句话，但多年后的我回忆起这一幕，总觉得那些笑脸承载了太多的安慰和温情。

    送你的花你能接受吗？当年他送的花我选取了几支夹在厚重的书籍里，制成了标本，却在好几次的“搬书运动”中遗失了。当时有点遗憾和失落，像是辜负了送花人的诚意和祝福，但很快又释然了——那束花一直在我心里，不是吗？它熨暖了我生命中每一个平淡清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