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我没有见过合欢树,但我喜欢这种植物。因为看到它的名字,就像迎面走来一个满面笑脸的人。我本来有满腔芜杂的心事,心里却猛然一喜,跟着笑起来。 从网上知道合欢树有很多别名,比较来比较去,还是合欢最好。网上也看到了盛开的合欢花,绒绒的,一把把烟霞般的小粉扇子,美极了。我看到的那张合欢花的照片里还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站在盛开的合欢树下,静好温婉得也像一朵柔柔的合欢花,让人打心眼里欢喜。 看了肖复兴先生的《岁月合欢》,才知道合欢树在北京是有历史的,原来它曾经作为街树一度辉煌过。从清末民初一直到北京和平解放之后,存在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的一道美丽风景。 肖复兴先生是从清代的一诗一词里寻找到合欢作为街树的印迹的。诗为:“前门辇路黄沙软,绿杨垂柳马缨花”。词为竹枝词:“正阳门外最堪夸,五道平平不少斜;点缀两边风景好,绿杨垂柳马缨花。”马樱花就是合欢树。 另芥川龙之介的《中国游记》,还有邓云乡先生的文章,都提到过作为街树的合欢树。而最美的是台基厂街道的合欢树,在肖复兴先生眼里,那是北京城最漂亮的一条街道。他说,合欢树开满一树树绯红色绒花的时候,让你感到北京城别样的色彩。走在这样开满轻柔绒花的树下,斑驳的花影洒在身上,人就像踩在绯红的云彩上面一样,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我来京近十年,不曾领略过这样美丽的幸福。一部分原因是我很少出门,另一部分原因大概是合欢树在京城作为街树的辉煌已成云烟。 有六七年的光阴,我住在五环边上一个郊野公园的对面,我们常说郊野公园就是我们的后花园,一出门就能欣赏原生态的自然风光。偌大的园子,植物的世界也是庞大的,海棠、紫薇、三角梅、丁香、蜀葵、棠棣、蔷薇、垂柳、洋槐……竟未曾见过一棵合欢树。 那时,我是带孩子的家庭主妇,洗洗刷刷之后就是陪孩子到“我们的后花园”闲逛,看花看草,日子简单清静。太清寂了,反而经不起一点点波澜,总是会莫名地惆怅。有时候想,要是有一棵合欢树就好了,心绪起伏的时候,就到合欢树下坐坐,自己劝劝自己。合欢树,不就是合当欢喜的树吗?树犹如此,人更要欢喜才对嘛。若是合欢树盛开了一树绒绒软软的烟霞时,正好一抬头碰上了,那会是多隆重的喜悦! 很多美好,只有失去了才会晓得它的好。如今想来,那一段只与家人孩子、锅碗瓢盆的家务、自然界的草本植物为伍的时光是多么纯粹简单。青春也是这个样子吧,你大可以任性挥霍,活成一匹野马的不羁。而转过头来,却又喜爱为赋新词强说愁。青春溜走之后,又会无限地怀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每一个当初都应该在心里长一棵合欢树,告诉自己,你要欢欢喜喜的,不然你会后悔的。 从《三联生活周刊》上看到诗人余秀华出版了散文集《无端欢喜》。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四个字:无端欢喜,不正是合欢树的气质吗?如果将来我有所庭院,我要在院子里种上一棵合欢树,每天早上起来一开门看到合欢树就无端欢喜起来。 网上搜了下,有人说这书名佛系,少了泼辣和犀利,就没有了性格;有人说俗。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书名俗得好,也佛系得好。散文是写生活的,生活是俗的,也要有一点点自我安慰的精神。余秀华说,我怨恨过生活的不公,但幸运的是,真正的喜悦都是来自灵魂深处,而不是外界。 兜兜转转之后,依旧是岁月合欢,沉浸在每一份真挚相对的日子里,无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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