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

    三十岁对一个人而言像分水岭。

    二十岁进大学，早上常起不了床，为了赶上第一节课，匆匆买几个包子一袋豆浆，蹬上自行车，飞速骑向教室。有时，冬天一直睡到早饭午饭一起吃。时间就这样任它自流。

    毕业工作当老师，周一到周五每天一大早就要起床，从早上六点一直忙到傍晚六点。周末，室友们延续大学的作息，早饭中饭一起吃，甚至一整天都懒得出门，泡方便面度日。

    不愿意如此狼狈。于是周末保持八点起床，这时门卫师傅的笛声已悠然而至，循着笛声下楼，吃了早餐，进公园。二胡声不绝如缕，歌声咿咿呀呀；一队人舞动太极拳，衣袂临风；樟树丛中，偶尔会有老者提一支长笔，在地上的方格内背临法帖。我在每个地方都会逗留一会，然后去逛旧书店，一逛就是一个下午。这样的周末时光悠然自适，不知岁月之外的红尘烦恼。

    自从有了孩子，这一切都变了。我和妻子的生活都围着小家伙转，晚上起来几次，喂奶，白天吵闹时要哄他、逗他、陪着他。好不容易等他酣然睡去，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于是昏昏然倒头睡去。正做着白日梦，一阵哭声在梦的影子里回荡，于是在梦中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皮却怎么也拉不开，这时哭声越来越大，浅梦中似洪流涌来，终于睁开眼了，转向孩子，发现孩子依然在睡梦中。

    工作日，在班级教室里管理午自修，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低着头便睡去了。

    一天的时间，有几分钟是属于我的？后来看《朗读者》，董卿采访许渊冲先生，许先生翻译成就洋洋大观，这位老先生每天都忙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进行翻译工作，老先生说：“生命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要使你过的每一天都值得记忆。”这句话直击心灵。

    从那以后，孩子午睡时，我会在旁边拿一本书，能看几页是几页。有时孩子睡得香甜持久，就在书桌上展开旧报纸，临褚遂良的《圣教序》。这些偷来的时间很宝贵，必须专气致柔，像我的孩子一样，没有任何杂念。为了让每个简短的时间得到最好的使用，平时坐车、走路，或者有几分钟的间隙时间，我会思考孩子睡觉时我可以做些什么，怎么一步步有计划地做。于是在偷时间的同时我学会了规划时间。

    更重要的是学会了做减法。以前时间充裕，读书贪多、贪快，往往心血来潮，同一时间读几本书，合上书本，书里内容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不行了，每年年初先规划好看哪几本书，专业书看几本，文学书看几本，想得清清楚楚，强迫自己必须看完一本再看下一本，看了一本后要在脑海中将阅读的内容反刍，转化成自己的东西。

    三十岁，作为分水岭，对我而言，不是学有所成，而是学会偷时间，学会做减法，让自己的人生在烦乱中也能找到一丝内在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