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榴芳

    一日，老同学发过来一些老照片，那是我们初中时的合影。屈指一算，时光已经走过了40多年。照片上的我们稚气未脱，我穿着一件碎花的棉布短袖，有点发皱，下面是短裙，脚上是一双丁字形皮鞋。同学的短袖是的确良的，明显比我挺括。因为是黑白照，而且只有两寸大，衣服的花纹看不清，我也记不清自己曾经有过这件衣服了。

    说起这些照片，我们俩都感慨不已。那时候，我们住在偏僻的山村里，到大碶镇上拍照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路途遥远，囊中羞涩，我们却乐此不疲。年少无知，对世界充满憧憬，把自己的青涩年华定格在方寸之间是一件开心的事。每逢暑假，我们便结伴去拍照。清早出门，步行30多里的路。来到镇上，已经是中午时分，当时镇上只有一家照相馆，门面不大，临街的橱窗里陈列着放大的模特照，有半身照，也有全身照。我们趴在那里总要驻足欣赏许久，照片上的那些人明眸皓齿，朝着你微笑，多么令人艳羡。

    付了钱，开了票，走上楼梯。推开摄影室的门，里面光线有点暗，一架披着布的照相机立在中央，那块布一面红一面黑，相机对着布景，或楼阁，或公园，摄影师让你坐下来，调整好位置，就把头和半个身子钻进布里指挥着：“脸侧一下，头抬高些，”有时也钻出布来帮你调整一下坐姿什么的，一切准备就绪，就钻到红布外，说眼睛看这里，笑一笑，然后手里捏一下橡胶球就OK了。

    从照相馆出来，早已饥肠辘辘，上饭店吃饭，那是不可能的，三分钱买个大饼，那已经奢侈不过了。顶着骄阳，再走30里路回家，走得汗流浃背，两条腿酸得要命。渴了，在溪里掬一捧水喝；累了，在树阴下坐一会……接下来，便是满怀期待地等着取照片，想象着自己在镜头里会是什么样子。拍好照一般要等十天半月，掐指头等呀等，如果刚好有人去镇上，可以捎带一下，如果没人带，就再次清早出门亲自去取。拿到照片的那一刻，往往激动不已，总要好好端详很久。如果拍得好，还要再加印几张。那个时候，流行互赠照片。

    记得有一次，我们回家时走到半路，“突突——”后面来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当时搭乘拖拉机是要凭关系的。村里三个拖拉机手，我姐夫是其中一个。那辆拖拉机刚好是我姐夫，他停下来招呼我上车，就“突突——”地开走了。而我的同学，还在后面步履艰难地走着。当时我心里充满了愧疚，虽然腿轻松了，心却沉重了，直到现在还是有一种负罪感。

    那些照片，留住了我们的青葱岁月，也留下同学间的纯真友情。那时的日子很苦，拍照的路上充满艰辛，如今回忆起来却带着甜蜜。谁也想不到，40多年后的今天，拍照已经变得如此轻而易举、随心所欲，你爱怎么拍就怎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