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燕 吃过多种螺类,偏爱辣螺。纺锤形,壳质坚厚,上有疣状突起,颇像荔枝壳,怪不得学名叫“疣荔枝螺”。 辣螺栖息于潮间带中下区的岩礁,喜群居,我们叫“做窝”,通常找到了就是一大片,捡起来往篮子里一扔便是。经验丰富者会特别关注水下的岩石缝,因为大一些的辣螺有了避险的经验,会躲起来,可以动用镊子等工具把它们夹出来。 野生辣螺的尾端有一种天然的辣味,“辣螺”由此而名。辣螺的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生姜辣椒的辣,味道刺激却没有火性。人们对辣螺的态度如同对榴莲,呈现两极化。所谓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曾看到有人贪恋螺肉的鲜美却消受不了它的辣,生生挑去尾端产生辣味的绿色部分方才入口,在我眼里,这种弃其精华的行为简直暴殄天物。辣螺被沿海人民誉为“盘中明珠”,多数得归功于它那异乎寻常的鲜辣。 海边人家吃海鲜强调原生态烹制,最大程度保留食物的原汁原味。辣螺冲刷洗净,养于清水中,静待它吐尽肚里的泥沙。滴几滴香油进去,效果更佳。盛于盆里的辣螺大小不一挤挤挨挨,“哗啦啦”倒入滚水里,烫上那么几分钟即可捞起装盘。不用放任何调味品,因为真的足够鲜香厚味了!这就如天生丽质的姑娘,涂脂抹粉反而会失去原先的风味,弄巧成拙。 亲朋好友围坐于桌,一人拈一根牙签,挑去螺厣,慢慢旋出整个螺肉,而后,响起一阵心满意足的咀嚼声。那种丰腴鲜美,那种甘香中带点辣,轻易就俘虏了人们的舌和胃。水煮辣螺是男人的下酒好菜,妇孺则当作零食,一颗接一颗,有条不紊地挑,动作娴熟,神情惬意。一眨眼,桌上就堆起了小山似的辣螺壳。辣螺肉挑出来蘸酱油下饭,是增饭量的好法子,非把锅底的最后一粒米饭都纳入腹中不可。 将辣螺用小锤小榔头敲碎,撒一点盐,连壳带肉隔水清炖,这是又一种常见吃法。别小瞧这个简单的敲,需耐心和技巧,最好把辣螺竖起来细敲,这样敲出来的螺肉不会太碎,且能使壳与肉在蒸熟后更容易分离,大快朵颐时也更省事。对于我而言,吃这道菜跟嗑瓜子一样自然,嘴巴一抿,螺肉嚼在嘴里,壳和厣便掉在了桌上。清炖辣螺咸香中带着鲜辣,独特滋味令人想起就忍不住猛吞口水。炖辣螺时可随意扣上一整只鲜蛋,那这道菜的颜值和味道便更胜一筹了。 从前,潮汛时辣螺会大量集中地出现,鲜货吃不完只能制成螺酱。螺酱易于保存,可作为“长羹下饭”。在野生辣螺越来越鲜见的今天,螺酱已是稀罕的佐餐美食了。螺酱的制作方法颇简单:洗净后敲破辣螺,拌以食盐、姜丝、白糖等,再倒入适量白酒或黄酒,放玻璃瓶中密封,一周后即可食用。辣螺酱被誉为“下饭神器”,其味甘醇鲜美,丰腴嫩滑,香中带辣,甚是开胃。往往吃过辣螺酱半天后,还能感觉到它的鲜咸之味荡漾在唇齿间。 食美味如做人,万不能行赶尽杀绝之事。幸而,已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近几年,很多岛屿陆续出台了针对辣螺的保护政策,每季挖捡多少有明文规定,有的甚至还限定了个体大小和挖捡范围。辣螺味美,能长久享用到才算有口福,能让后世的更多人享用也算是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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