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存 那悠长的叫卖声从鼓楼传来——“笃笃笃,赤豆棒冰大雪糕”,树上的夏蝉不甘示弱地回应——“知了知了知了”。这一唱一和,暑假的风飘来了,还勾出了我们的哈喇子,都淌到了下巴。 童年该是和暑假连在一起,那才有趣。没有池塘,有河埠头可以戏耍;没有秋千,有门槛可以当马;没有宝剑,有星斗可以对话。我们聚集在堂前间的长桌上,挥汗如雨写作业。作业完成,剩下的日子,那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算二十四点,是我们院子里的小伙伴经常玩的游戏。小伙伴的举止,我用了一连串的成语描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虎视眈眈、争先恐后、七嘴八舌、一争高下。当然,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我被淘汰了——居然拍桌子,大喊“三七二十四”,这数学难道是体育老师教的?我也是醉了。我知趣地退到一旁,看他们继续饶舌。 游戏结束的时候,地上全是话梅的核。院子里年纪最大的阿婆,拿着扫帚清理战场,口中念念有词:这帮小猢狲,热不怕冷不怕,玩耍起来饭也不用吃了。我们躲在门后面吐舌头、扮鬼脸,啦啦啦啦啦。 那是三进老房子,同一墙门,住七十二家房客。李姓那家孩子多,只男人一人赚钱,女主人在家烧饭、洗衣,侍候一家吃喝拉撒,日子过得紧巴巴。那时商店买糖都用纸袋装,比现在的塑料袋环保一百倍。男人在商业系统上班,就接下做纸袋的活。一斤袋子二角钱,也是一笔收入。这家人男女老少休息天就做纸袋,顺便聊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倒也热闹。 等游戏结束,我们一帮小伙伴都去帮忙糊纸袋。门板卸下来铺好,白篮、竹箩筐放好,裁刀、浆糊等物放好,正戏开始了。阿三裁纸,他力气大。裁好纸,传给阿四做。阿四将纸摊开,上浆糊做成长筒形状。再传给阿二做。阿二折角,上浆糊。然后传给我们几个小伙伴,将两个角粘起来,这样一只完整的纸袋就完成了。人多力量大,一个下午就堆成了小山,很是壮观。 小孩子没长性,屁股坐不住,一般三分钟热度,坐一会就跑去玩别的了。但那天下午,我粘两个角破天荒地坐了一下午,只觉得口干舌燥。那个我们叫她“阿菲阿姆”的女主人叫住我:“阿存,侬做了嘎多,去买根棒冰吃吃。”说着,给了我四分钱。我连声道谢,接过后,就哧溜一下窜出弄堂,朝叫卖声的方向跑去了。 我在胖大婶的棒冰摊买了一根赤豆棒冰,正好四分钱。我是一路舔着回来的。那时觉得这根棒冰就是世上的极品,有最长的棒和最甜的冰,是这个暑假的记忆。岁月流转,却抹不去童年的那抹甜蜜,似乎生了根,开出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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