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8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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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8月15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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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硬纸板

    □邓海波

    搬家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一沓沓32开和其他更小尺寸的泛黄的硬纸板,这于我十分眼熟,一下把我的思绪拉回了三四十年前。

    那时父亲担任鄞县(鄞州区前身)图书馆馆长,这是他组织馆员为图书馆的图书“穿戴盔甲”用的。即使从收废品的角度看,这些硬纸板也值不了什么,但正是它们,让我们这一辈人见证了宁波图书馆事业由小到大的发展历程。

    新中国成立后常有“南下干部”的称谓,而父亲却是个“北上干部”。新中国成立前夕,在进步教师哥哥的引导下,家在广西的父亲报考了“四野”所属的军政学校。家乡观念极重的他,惜别母亲和兄妹,踏上了军旅生涯。1950年夏天,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部队正准备北上赴朝鲜战场。到宁波时,为反击国民党军队空袭骚扰,他所在部队奉命驻守宁波,成为我军海军航空兵的雏形。直到1965年父亲转业,宁波成了他第二故乡。也许是在部队当过文化教员,他转业后被分配到宁波文化系统,先是在鄞县文化馆工作,1989年鄞县图书馆从文化馆独立出来,老爸就这样弃武从文,后半生与图书馆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时的鄞县图书馆在彩虹桥巷,是从鄞县文化馆扩建出来的一幢小楼。我每次去时,发现图书馆的管理员们除了接待读者外,经常很专注地在做一件事,就是给每本图书加“外套”。方法基本参照线装书装订法:先是根据每本图书的大小尺寸,“量身定做”裁出两块硬纸板,分别覆盖住书的封面和封底,再在书的边缘钻上若干个小孔,然后用缝被子针穿上粗线缝制,把硬纸板固定在图书外,其功效恰如现今的硬面精装书。

    起先我很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后来从馆员阿姨那里得知,这完全是作为馆长的父亲给他们的“额外任务”。父亲上任后,发现老的图书破损较多。出于对图书的爱惜,也是顾念购书经费不多,且来之不易,他总见不得图书受污破损。正好我妈当时在瓦楞纸盒厂上班,厂里经常会有些硬纸板的边角料产生。于是,以图书为媒,使两个毫不相干的单位关联起来。应父亲要求,我妈经常会拿些硬纸板边角料回来,供父亲拿去为图书包装。有时,他干脆把书拿些回家,让拥有缝被子巧手的我妈也义务参加这一劳作,第二天又不嫌沉重地把书搬回图书馆。

    其实,父亲这样做我并不感到突兀,他对于图书的爱惜我早有领教。作为馆长的儿子去图书馆,唯一的特权是我可以借看我爸的名义,进入图书室直接从书架上挑书(当时图书馆还是以窗口借阅为主)。看到这么多眼花缭乱的好书,经不起诱惑的我总想一次多借几本,每每提出这种“非分”要求时,我总发现父亲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至少是在这时候,让我感觉到他是爱图书胜过爱孩子的。

    我想这种为图书加固的做法,一方面体现了图书馆创业者的良苦用心,同时也说明当时图书馆的规模和藏书量很小。即便是当时在药行街的宁波市图书馆,经过动乱年代,馆藏图书也不到2万册。而如今,不但鄞州区图书馆的藏书已达到120多万册,新建的宁波市图书馆纸质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260多万册。另一个反差是,如今图书的封皮大都是塑封印刷,我国图书印制技术的发展也是今非昔比,父辈们做过的事恰恰反衬出国家和时代的巨大进步。

    父亲健在时,常常以鄞州区图书馆新馆为荣。但凡广西老家来人时,他总要把它作为一个必去的景点陪客人去参观。但父亲终究没能看到2018年年底宁波市图书馆的新馆落成开放,3万多平方米的馆舍和数百万的藏书,加之秀美的建筑、先进的内部布局和功能,足以对得起宁波“书藏古今”这句城市口号。阿根廷作家,也是一生从事图书馆事业的博尔赫斯有句名言:“如果有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样子。”我常想,父亲作为一名图书馆忠实的工作者,他一定在天堂里继续着他所热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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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