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妍捷

    电影《使徒行者2：谍影行动》中所呈现出来的敌我难分的人物关系，以及暴力血腥的警匪故事，追根究底，是从三十几年前两个进行魔方比赛的男孩开始的。奀仔和阿Dee第一次出场的时候，景头从远景一下子转换成特写：他们面对面，站立在孤儿院中简陋的操场中央，他们的身后头各有一队前来加油助威的啦啦队，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早已响彻多时。他们一脸波澜不惊，却能从双方相互对视的眼睛里看到对胜利的渴望，在彼此的眼波里激荡流转。他们在“开始”的口令响起后迅速低头扭转起手中的魔方来，熟练利落的手法早就超过了十来岁同龄人应有的水平，表露出过人的才智来。他们的比赛很快增加了难度，魔方的数量从单个增加至几十个，连比赛形式都换成了蒙眼的盲转，但每一局的胜利总是在两人之间交替产生，几乎无法分出胜负。他们间的争夺终于在奀仔逐渐慢下来的动作中决出了冠军，阿Dee被其他孩子们簇拥着捧起了棒棒糖与玩具做成的“花束”，一阵欢呼雀跃，却很快选择翻过墙头来到失败的奀仔身边，分享自己刚刚拿到的糖果。

    镜头开始切入一个大全景，光与影随着焦距的转移，慢慢勾勒出菲律宾这座岛屿的冷清与萧条，唯一的生机仿佛只有阳光下奀仔与阿Dee的欢声笑语。他们一起对抗欺负他们的胖小子，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他们在办公室前罚站时，还背着老师偷偷嬉闹着，拉下对方的裤子。他们奔跑在断崖处放飞着风筝，追逐嬉戏，山里回响着彼此跟对方许下的承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温暖和煦的亮黄色阳光洒在两个男孩天真的脸庞上后又渐渐沉淀下去，全都浓缩进了这段十几分钟的“发小情”里。而随之而来的苦难彼时已经悄悄浮了上来——带着黑色面罩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两个孩子的身后，才逃脱魔爪的奀仔为了救下被抓的阿Dee，又回头折返，却半途摔倒在一块石头上，被锋利的石尖刺破腰部，反而成了蒙面人的目标。挣脱出桎梏的阿Dee想去营救，可惜被小石子绊倒滚落悬崖。就此分开的两人为儿时的回忆画上句号的同时，也在主体故事前为两人的身份和立场留足悬念。

    三十年后，香港街头突发富豪开车撞死路人又自杀等多起同类型恶性伤人案件。香港情报机构总负责人叶志帆，怀疑事件与独立记者姚可仪通过暗网解锁了恐怖组织安插于各国的黑警信息有关，徒弟程滔前往跟踪，不仅及时救下了证人姚可仪，还在审讯中很快撬开了她的嘴。姚可仪的证词没有透露完全，保安部警司井进贤就突然介入，要求接手姚可仪案件。“每个人都值得被怀疑”，叶志帆果断拒绝，也抛出了全片的矛盾中心点：恐怖组织安插在香港警方的卧底到底是谁？故事由此围绕几个人的真实身份延伸开展，在缅甸枪战与西班牙奔牛节行动中反转再反转，厘清着前因后果，还原出主角的成长经历。

    然而，找黑警与恐怖组织基地只是这部影片简单的背景，反倒是一幕又一幕兄弟之间的感情冲突，让人物性格变得非常丰满，叙事也很有张力。所以，抛开剧情里的烧脑和打斗的戏份，《使徒行者2：谍影行动》始终在讲述一段令人动容的三十年兄弟情的故事——儿时惺惺相惜的玩伴，即使分开数十年，即使加入了不同的阵营，即使时代轮转、岁月无情，那些默契，只有兄弟依然懂得。

    电影里，程滔和井进贤的第一次碰头应该是在审讯室里。画面中，看到闯入的井进贤，吃惊的程滔停止了审讯，站了起来——一面审讯室中的单向玻璃，瞬间把程滔与井进贤隔离在了两个世界：玻璃外头，表情阴冷的井警司面对昔日带过自己的师傅叶长官，依然铁面无情咄咄逼人，要求情报部立刻移交相关案卷与证人，冰冷的灯光映衬着井进贤的面部愈发黑暗，也令审讯室的“气温”骤降。而玻璃的另一面，程滔很快恢复了平静，暖色调的灯光下，似笑非笑的总督察看着外头的井进贤，脸上又露出了微笑。一起坐飞机去缅甸执行任务的时候，程滔看着井进贤熟练地玩着魔方，不经意地询问对方对自己在粉岭反恐队学习时的印象。这种试探，看似程滔在调查黑警的材料，其实也是在验证失踪了三十年的朋友奀仔的身份。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打探蒙面人背后的组织消息，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将兄弟从魔窟中拉出来，更牢记奀仔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否则成为贼的就是自己。发现奀仔化名井进贤进入警局当卧底后，程滔不断向上司求情，愿意相信他给他机会，甚至不惜用命去救他。

    井进贤虽然成了恐怖组织的一枚棋子，但他的心里又何尝忘记过曾经的阿Dee。在粉岭对警员进行反恐训练的时候，他就通过程滔柜子里的笑脸表情认出了自己的兄弟，只是他怕自己又多了一根软肋被组织头目要挟，所以面对程滔飞机上的质问毫不理会。也正因为他知道程滔是自己兄弟，所以缅甸的枪战中，他愿意用自己的胸膛为程滔挡枪，愿意将自己的女儿放心地交给兄弟营救，愿意将印在墙壁上的恐怖组织线索告诉兄弟，愿意和程滔一起死去。因为他相信，兄弟永远是自己最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