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丽宏 小时候,总觉得一年里夏天最有趣,鸟兽虫鱼什么的,伙伴儿多出了一大圈。 我们逮蚂蚱,扑蝴蝶。逮到了,装在篾笼里,托在手上,像欣赏一部童话剧。普通蚂蚱,学校小路边随处能捉到,那真算不上稀罕。我们要捉的,是那种名叫“大王绿”的家伙,个儿大,有劲儿,后腿一蹬,弹出去十几米;展翅一飞,几丈开外。据说,它的胸部有一个大大的“王”字,特威风。但它后腿上还有尖锐的刺,这让我们吃尽了苦头。好几次,眼看十拿九稳了,它一弹蹬,腿刺扎得我们的手洇出了血,尖剌剌地疼。 假如你手一松,它趁机“倏”一下,远去了。 有一回,一个男生捉到一只,那厉害家伙被他制服了,托在掌上,拨过来、翻过去地看。我们到底没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王”字。 扑蝴蝶,是女孩儿天生的本事,我们捉过很多蝴蝶。有次,捉到一只黄底黑纹的大蝴蝶,大家细看之后,竟生出几分恐惧:那黑花纹活脱是只猫脸,露出一种诡异的神气。后来,一看到那种蝴蝶,我们便大呼:“猫脸猫脸!猫来了!” 有天去菜园,我娘指着一粒紫红大枣样的东西对我们说,那是蝴蝶的前辈子——蛹。嘿!这是真的吗?傻乎乎木呆呆的蛹,转眼会化蝶飞天?太奇怪了。 我不禁生疑,我呢,是不是也是由一只什么虫子化来的? 每在外面蹓一大圈回校,会看到教室的地面,已被值日的男生用水泼得湿湮湮的,散发着雨后才有的气息。那时,午后的教室热得像蒸笼,且有几十个天然小火炉时时熏着,热得实在没法呆。不知谁想出了井水泼地的办法。于是,班里的男生被分成几个组,轮流去井上汲水,抬回来,瓢泼。拔凉拔凉的井水,一瓢过来,带一股子凉气,舒服得让人想打颤。 泼完地面,讲台上留一桶井水。谁想喝,就跑到桶边,嘴贴近水面,牛犊一样“咕咚咕咚”喝一气。有时,老师从办公室带几粒糖精放水里,那水眼见一截儿一截儿下降,有人肚子鼓得像小鼓。 放学,我总喜欢踅到村东三姑家一趟。三姑父种了二分甜瓜地,他家寄放着我的馋虫。 一见我进门,三姑就放下手中活计,快步到院子东旮旯的小水井旁,移开井盖,去提溜吊在井里的甜瓜。瓜香凉冰冰袭来,让人忘乎所以。我接过来,袖子一抹就开啃。 表弟嚷嚷:“红毛表姐,又来俺家吃甜瓜!” 我斜他一眼,也不示弱:“就吃,就吃!俺姑父种的,碍你啥事儿?” 表弟不干,也要吃。姑说:“你的那份儿,昨天吃啦!再吃要等下一回喽!” 表弟在一旁眼睁睁看我吃完最后一口,哇地哭出了声! 口福已尽,我心满意足。姑姑姑父相视一笑,说:“回家去吧,甭往别处跑啦!”跑出门,我还听见姑喊:“别瞎跑,往家去噢!” 嘿,好像我是个小野子似的。其实,我就想在村边溜达一圈,还能跑哪儿呀?这不怪我,要怪,就怪这夏天太好玩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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