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飘飘 水角凌只是一条寂寞的小巷,既不精致,也无关风雅。 穿过焦躁不安的北大街,就到了小巷北侧入口,夕阳仍照在小巷的上空。小巷有点狭窄,也就容三四人并排走的样子;小巷虽不长但有点曲折,向南是望不见尽头的。独自双手负背,缓缓南行,踩着那有些松动的石板,和着板间噗噗的摩擦声,呼吸着巷里丝丝凉意,这实在是夏日里最令人着迷的景象了。 小巷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曾也一时繁华,但现在多已人去楼空,铁锁悬挂。锁大多锈迹斑驳,钥匙大概是找不着了,就算找到了,它还能打开那把锁吗?店铺门板倒是还在的,只是经不住风吹雨打,朱颜已不复当年。青砖灰泥,经岁月的浸润,已隐隐有了几分古韵。青苔不知何时,悄悄地厚了墙脚,爬山虎把剩下的墙面绿满了,骄傲的瓦上松则占据了屋檐,似乎在宣告着什么。古老的招牌,仍在轻风中微微地晃动着。 仅存的几个商铺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巷口的家私、弹被、堪舆风水等几家商铺,几十年如一日的,还静静地开张着。 油煎包子店仍在小巷的中段,究竟是否就是小时候的那家?已记不清楚了。刚出笼的油煎包子,冒出的热气如薄雾一般,熟悉的味道唤醒了深埋的记忆。那时的我,会抢了一条凳子坐下,大声地喊道:师傅,要三个油煎包,一碗油条咸豆浆,葱多放点!呼毕,跷起二郎腿惬意地等着。待油煎包子、豆浆齐了,我就用汤瓢轻轻地搅拌油条、酱油与豆浆,让油条泡软,浸润其中。先来一口浓淡适宜的咸豆浆,再轻咬包子一口,那肉馅儿很快刺激了味蕾,那香味、那鲜味,简直是一种享受! 过了包子店是一家豆腐作坊,店门板的底部已支离破碎,店主不在,从店里流出奶白色的豆汁,沿着墙脚的沟向低处流去。 小巷旁有一口水井,一到傍晚,那些老爷子们常聚集于此。他们多穿凉鞋,或赤膊,或袒胸。下象棋的只有一对,但围观的却有一堆,余下的则高谈阔论国家大事、掌故趣事。 继续往南,有个卖手工荷包的,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店吧,最多算是摆在家门口的一个小摊。“店主”是一位老婆婆,七八十岁的样子,带着老花镜,正在慢吞吞地剪布、缝布。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不仅是沟壑纵横的皱纹,更是留下了淡定与平和。也许对她来说,荷包能否卖出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守住了小摊,也就等于守住了岁月。 不知何时,前方一旧房前立着一位年轻女子。女子扎一粗大的麻花辫子,着一袭比夕阳还火红的连衫裙。她拉着七八岁的儿子从门缝往屋里指指点点的,大意是她以前住这里的二楼,孩子的外婆住一楼,那时的生活是怎样的等等。小孩子倒有点不耐烦了,叫嚷着,走了走了。红衣女子朝我笑了笑说,她在这儿住了二十几年了,听说要拆了,特意过来看看老房子的。一直以为,如我这般无聊之人,才会对旧东西恋恋不舍,看来是我错了。 再往前走,就到了小巷的南出口。路口左侧靠边处有个补鞋、补衣裤的摊儿,应该也摆了几十年了吧。右侧还有一间杂货铺,老板年纪不小了,但兴趣勃然时也会来个小曲,也不知是何曲?反正我是分不清的,只是觉得他唱得有点高亢苍凉而已。 每每于清晨时分,漫步于幽长的小巷,若适逢小雨,路面微湿,青苔沾露,偶有一老人撑一伞,牵一幼童,悠悠然地在前面走着。小巷,你还记得吗?曾经有个少年在此,骑一破单车呼啸而过,他一路狂按车铃,一路引歌高唱:“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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