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坚军

    家住十五楼。那个晴天，我把衣服晒在窗外的晾衣杆上。中午突然下起小雨，忙乱中收衣服，不小心把T恤衫掉在九楼的阳台上了。敲了几次九楼的门，始终没人，于是写一便笺戳一个洞挂在门把上：“你好，一件T恤落到你家阳台，麻烦回家后通知我一下。”九楼的主人晚上到家，主动把T恤衫送了上来，相互握手，“谢谢啦”“不客气”。

    十六楼的住户开始装修，拼拼啪啪有点闹，但装修过程就是这样的啊。过了两天，主人特地在我家门外粘了一张便笺：“我家装修，会因为噪音、振动和粉尘给你们带来干扰和不便，敬请谅解”，还放了一箱啤酒。感动！

    早些年没有手机，我喜欢用便笺与人交流。一个小同事平时不爱打扮，在结婚前夕学起了化妆，我随手写一张条落到她的工作台上，“爱情发了芽，章燕要出嫁；对镜贴花黄，明日做新娘。”小女生们齐声念诵了几遍，害羞的准新娘笑成了一朵花。十八年后的同事聚会，居然还有人提起那张不是贺卡的便笺。

    那年，闺蜜因病住院我去探望，还没找到床位却遇见一墙便笺，看了心中泛起了浓浓的暖意。其中一张写道，“沈医生，因为有了你，我不再在各医院之间徘徊；因为有了你，我选择在二院胸外科治疗；因为有了你，我能从容接受左肺切除术；因为有了你，我有信心走向人生的未来。”病人对医生的信任溢于纸上。

    父母七八十岁时生活自理有了困难，却不肯请保姆，固执地指望子女上门照顾。我写了一张大大的便笺：“请保姆专职为你们服务，可以一心一意完全按照你们的习惯来；子女轮着服务，各人的处事方式不一样，你们的生活会乱套……”所有问题列到纸上一目了然，无论横看竖看怎么计算，请保姆的成本大大小于牵扯子女精力、影响子女健康的成本，最终父母同意请保姆。一晃已经十年，保姆的尽责服务比子女做得还妥帖。每遇保姆回家探亲，我们上门服侍父母，老妈总拿保姆作为标杆来指导我们的行为。

    如今九十多岁的父亲对面巾纸很有依赖感，不断拿来擦眼擦嘴擦鼻涕，用量很大，引起母亲的不满，经常唠叨却因父亲耳聋听不到而深感无奈。一次父亲大解又用卫生纸一堆，老妈口头批评无效就提笔写道：“你先掼炸弹，后撒传单！”看得我们忍俊不禁，哄然大笑，抱怨变成趣事，鸡毛随风而逝。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把日常的琐碎、明天的安排、本周本月的计划、出门办事的次序、请先生买什么菜购什么物，所有的目标与意向一一写来，超市小票就是最好的便笺；阅读碰到佳句，便笺成了载体；思想来了灵感，便笺做了见证。

    孙子上幼儿园时，我用厚纸做卡片：“羊羊听话讲道理，咿呜噢呜不可以，呢呶哪呶没意思”，“做对是个好孩子，错了说声对不起”，“我是男生很勇敢，你是女生要温柔”，“垃圾食品要少吃，吃了变成小胖子”，“公交车里有扶手，乘客多了要让座”等等，这对孙子的健康教育有启蒙作用，字学会了，做人的道理也明白了一些。后来用彩色便利贴，在床头柜贴“白天有说有笑，晚上睡个好觉”，在穿衣镜上贴“孤芳自赏”，在书桌上贴“腹有诗书气自华”，在卫生间贴“来匆匆去冲冲”，在餐桌贴“光盘”，在门边贴“拥有童心，坚持蚁食，自然猴行，才有健康”，引导孙子转着圈儿朗读。如今孙子已读四年级，我用心做好每一餐，鱼肉蛋蔬配水果，每天都有新诱惑。孙子说：“奶奶您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我拥抱着他，随手把“你是我的宝贝”的便笺贴到他胸前；孙子回拥一下，悄悄把“谢谢您奶奶”的便笺贴到我的衣袖，祖孙乐成一团。孙子常说：“我奶奶与众不同。”

    中国的文字很美，承载了太多的内涵，传达了思想和情感。日常生活中的交流，用手写的便笺传情达意，往往比口语的讲述和未照面的电话效果更好。让便笺继续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