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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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0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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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

    □魏人彪

    耿艳菊女士有一篇千字文,是《读书给花听》,那样浪漫的情怀和举止叫我好生感动。

    我不知道,现在的小学是否还有早读课,满校园朗朗的读书声,是否在朝阳东升的那一刻,依然会被映得一片彤红、一片闪亮?

    七点十五分,如果是深冬季节,天色微暗,同学们都已在教室里落座,班长或者学习委员便站立起来,领读课文的第一句,然后全班同学一起齐声跟读:“……到了晚上,暴风雪更加疯狂,羊群在风雪的呼啸中朝东南方狂奔着。在紧紧追赶羊群的时候,小姐妹俩怕在奔跑中散失,便机智地相互高喊‘龙——梅’、‘玉——荣’……”那是近半个世纪前,我们小学时的早读课。

    有时迟到了,走在七弯八拐的巷子里,远远地,可以听得见从学校传过来的朗读声,各班读的是不同的课文,所以此起彼落,或合成嘈杂一片。

    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姓龚,名字是龚以什么,因为学校里龚姓的老师有几个,就取了中间的字,叫他“以”老师。以老师大概五十开外,矮个,微胖,窜白的头发已呈单薄,颈部有些僵,有时候他匆匆赶来上课,后面脖颈上扎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银针,唬得小小年纪的我们心中发怵。以老师教的是语文课。他常常用粉笔头“笃笃笃”地敲着讲台,挣扎着伸长脖子朝我们喊,大点声,大点声,读书读书,就是要读出声音来的。他应该是很喜欢他教授的这门课程的,每次教学新课文前,他都会在班上自己先将全文朗读一遍。假如新课文是唐诗宋词,那么,他一定闭上了眼睛,在课桌之间的走道来回踱着,“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摇头晃脑,如痴如醉,一副难以自拔的样子。

    记得有一篇课文是《智取威虎山》剧本片断,杨子荣和座山雕、逃回来的栾平斗智斗勇一节,以老师点名让我和另外两名同学站起,分配角色来读。这样的教与学,同学们感到分外新鲜、新奇,教室里的气氛也由此变得有些兴奋起来,哪个读破了句子,哪个口里含着生字磕磕巴巴,都会引起一阵善意的轻轻嬉笑。因为分给我的角色是杨子荣,是英雄,心里边为此甜甜地开心了整整一周。

    后来,读书变成了看书。在单位办公室,或夜晚在家里书桌前柔和的灯光下,一杯绿茶,摊开书,慢慢地看。

    几十年来,我看过的古今中外文学作品不少,但真正一字不落地朗读下来的只有两本,一本是莎士比亚的剧作《哈姆雷特》,另一本是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这两本书优美、华丽如诗的语言,诱惑了我。

    朗读《简爱》,大约持续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那时,我在宁海茶厂工作,二十几岁,正是很“文艺”的年纪。茶厂位于县城郊区,辛岭乡双水村西北角,一块由西东流的洋溪和由北南流的干溪相汇冲积而成的滩地上。若是风和日丽,我将黄色的帆布挎包一背,就往溪边去。那儿可是读书的好地方呢,在一头扑进溪水中的光滑的大岩石上,立也可,坐也行,背后是沉静的小山,几缕清风,脚下一支清流,天地之间无有一丝干扰,任由我捧书自在而读。读着,读着,就将自己读成了简爱,读成了罗切斯特,读成了贝茜、里德太太,甚至读成了“清澈的山溪”,读成了溪流里的“暗色的石块和闪亮的涡流”,读得亦喜亦悲,读得日薄西山,欲罢不能。

    合上书本,撩起一片溪水,洗脸,润喉,这样的时刻,我会觉得最是气清、舒爽。

    前一阵子,看央视董卿主持的栏目《朗读者》,自己心里面就有些“异动”,便从书柜中抽出《简爱》来,想着重温从前。不料,读了不满两页,气不匀了,头脑也有些晕眩,只得放下。

    看来,朗读也是需要年龄和体力的支撑的。当然,能读几页就读几页吧,有声的阅读一定比默读更能触动心灵,因为,这将是一次内生式的沉浸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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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