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 秋风起,天气渐渐转凉。晚来一杯酒,暖暖身,驱驱寒,惬意。喝酒最好是有点下酒菜,西北风下的螃蟹,膏肥肉嫩,好吃。要是买不到也没关系,买包花生,剥几粒,嚼嚼,再咪一口,滋味也不错。 当然,酒客多不挑食,挑人!一位同事在酒席上说,就是王八看绿豆,都对眼了就喝得舒服。我也是,最喜欢的莫过于跟老友一起喝,随便点几个菜,最好选在二楼,临近一个靠窗的位子,两三个人,安静坐着,往事信手拈来。 记得上次与阔别多年的大学同学喝酒,两人对坐窗下,夜微凉,酒微酣,十年前大学里的前尘往事随着酒香慢慢从口中溢出。我们两个都是老做派的人,每日读书写毛笔字,周末看山看水、看花看草,无大志,只愿坚守自己,顺着时间给我们的一切,从容地行走在人间。大学毕业那阵子,每个月彼此通信一封,以慰拳拳之思,这样通信多年,后因朋友家中多难,他与兄弟失和,阿姨、母亲又先后得难治之症,加上工作中的挫折,心境颓凉,音信渐少,最后他抄了一份《心经》给我,信内并无一字。 时过境迁,这些往事在寒冷的夜又流出来,成了彼此最好的下酒菜,和着酒,慢慢回味,暖暖的,淡淡的。 然而人生知己难得相逢,我们都在岁月中自我雕琢,孤独是生活馈赠给我们永恒的礼物。在这一个个寂寞的寒夜里,常常是只有酒,没有老朋友,也没有下酒菜,这时候,枕边案上,自己喜爱的书便成了最好的下酒菜。 据说,宋代苏子美酷爱饮酒。他住在岳父家中时,每天晚上读书总要饮一斗酒。他岳父觉得很奇怪,就偷偷摸摸地去看他,只听他在书房中高声诵读《汉书·张子房传》。当读到张良狙击秦始皇,误中副车(指随从待卫之车),就拍案大叫道:“惜乎夫子不中!”说完就满饮一大杯。又听他读到张良汉高祖说“此天以臣授陛下”时,他又拍案叫道:“君臣相遇,其唯如此!”说完又满饮了一大杯。他岳父看到这种情景后大笑道:“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不足多也。” 读书至此,酣畅淋漓,来杯酒,足以畅叙幽情。这种读书如遇故交的默契,只可心领神会,不足为外人道也。 今年开始读木心,看他的《文学回忆录》,心有戚戚;看他的诗歌《云雀叫了一整天》,击节赞叹;看他的散文《哥伦比亚的倒影》,相见恨晚。他像一个导师,又像一个老朋友,跟你面对面谈心,此时还要什么下酒菜,唯有满饮一杯酒,才叫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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