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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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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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鱼丝烤

    □嵩石

    妹妹在微信里跟我说,她想吃带鱼丝烤了,叫嫂子去菜场时顺便帮她看看,如有,买两斤寄过去。妹妹大学毕业后在杭州工作,后定居省城,如今外甥女都快大学毕业了。经妹妹这么一提,忽然想起,我也有好多年没见到过带鱼丝烤了。

    带鱼丝烤,物如其名,即幼小带鱼的干制品。宁波临近舟山渔场,渔业资源十分丰富。早年间,常见镇上的供销社水产店经常在路边摊晒带鱼丝烤。从带鱼堆里挑选出来的细小带鱼,经过粗盐简单腌制后,平铺于竹床上曝晒,小镇老街四周,时常弥漫着一股咸克克、香喷喷的鱼腥味。等到干透后,带鱼丝烤变成弯弯绕绕草绳似的一团。食盐具有防腐作用,干制品更便于长时间保存,带鱼丝烤是小时候常见的价廉物美的“长下饭”。

    妻子接连几天去菜场的海产品柜台“领市面”,没看见有带鱼丝烤卖。恰巧有一同事是舟山人,其哥哥在宁波售卖水产品,一问,他那里有带鱼丝烤,妻子马上买了两公斤。我也有好多年没吃到带鱼丝烤了,馋它,要妻子留了一碗,其余都给妹妹寄去。

    中午,妻子将带鱼丝烤洗净,剪成寸段,放两片姜,清蒸。我在书房看闲书,远远闻到了香喷喷、咸克克,还略带一丝丝腥味的熟悉味道。带鱼丝烤蒸熟后,没等凉透,我等不及,起身去厨房尝了一块,咸鲜味美,不用吐鱼骨头,还是小时候熟悉的味道。

    看灶台上那一包曲里拐弯毛线团似的带鱼丝烤,勾起了我的童年回忆。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读小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傍晚放学后跟同学一起打完篮球,浑身汗臭,回到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那时家里没有零食,不用找就知道没什么零食吃的,忽然想起后院屋檐下饭篮筲箕里有冷饭,用晾衣叉勾下来,撬两块冷饭团,再去厨房,拉开带有格子的通风橱柜摇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孤零零的一碗带鱼丝烤,不由得大喜过望:此物正好下饭!塞一大口冷饭,咬一口带鱼丝烤,狼吞虎咽,也不怕噎着。未几,吃撑,心满意足,幸福感爆棚。

    我读初中那年放暑假,带妹妹去外婆家小住一段日子。外婆和几个舅舅都在乡下务农。那几年,父亲在工厂工作,母亲在家属厂上班,我家境况比舅舅们要好一些。父母除了平时在生活上尽可能接济他们,那次我和妹妹去外婆家,还叫我带去一大包带鱼丝烤。

    暑假期间,正值农民一年当中最辛苦的“夏收夏种”辰光。一年中最酷热的一个月时间内,要抢时节把成熟的早稻都割倒、脱粒、晒干,卖给粮站;还要收拾好稻草,以便来日当做燃料烧火做饭;把稻田灌满水,犁田、耙田,把晚稻秧苗插下去,并做好田间管理……天热、活多、时间紧,几个舅舅相互帮衬,早上天不亮就出门去责任田割稻,一直要忙到晚上天黑才回家,外婆则在家做饭忙家务。

    舅舅们每天中饭和下午点心,都要送到田头去。有那么几天,我自告奋勇去田头为舅舅们送饭送菜,其实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因为那些天除了一饭一菜一汤,还有一碗带鱼丝烤,我去送饭菜,半路上能够偷吃带鱼丝烤解解馋。但不敢多吃,每次只“顺”一小块,含在嘴里。绕过曲曲折折的田野阡陌,嘴里的咸鲜味一点一点稀释,快到舅舅的责任田时,嘴里的带鱼丝烤已成一点鱼糜……

    多年来,我是个“捧着药罐子当茶喝”的老病号。由于长期吃药,滋生各种胃病,后又新添了高血压,因而平日里尽量不吃腌制品,什么咸鱼咸肉、咸笋咸齑,很少上菜桌。但记忆中的美味,却正是小时候吃过的那些腌制品:带鱼丝烤、乌贼鳔肠(乌贼内脏混合物)、三曝勒鱼、蟹糊泥螺等等,这是流淌在故乡人们基因里的美味情怀,永远镌刻在心底,成为我和妹妹心中那个温暖家乡的记忆,任时光流逝,无论身在何处,总归是挥之不去的浓浓的乡愁。

    我想,带鱼丝烤之类的咸鲜货,偶尔解解馋,该是无妨身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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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