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央央

    天已大亮，拉开棉布的窗帘，深吸一口气，朝窗外望去，雾气在玻璃窗上画画，窗外一片素净，心里想着：真好看!

    记忆里的冬天，白色的雪落在屋子前后的小桥、果树上，厚厚的雪盖住人心底所有的不快乐和忧伤。

    关于冬天，我喜欢空旷的雪地，把寒冷抛在脑后，从路的一头走着或跑着到路的另一头，有时还会看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大山，看着远方发呆，心里似乎还有过梦想。

    那时的冬天，总是在父亲敲击水缸冰面的声音中醒来。他是起得最早的那个，烧好饭汤，再把我们一个个叫起，吃过早饭，我们都准备上学。

    童年时，我的体质不好，入冬后，经常生病，还会发烧。我们住的地方，没有好的医疗条件，离镇上又远，生了病，只能去几里外的乡里。那时候，为了进出方便，父亲买了辆红旗牌自行车。或许是路途不平，骑车颠簸，担心我坐在车后座上不舒服，有一次父亲就背着我去乡里医院。

    走出家门，有一段较长的田埂小路，小路连着营房和半塘两个村的地方，走过半塘就是东山头乡了。那时的东山头乡虽然地处偏僻，不大的地方，却有菜市场、学校、街市、电影院、卫生院，都齐全着。

    小时候的我体形较胖，父亲身材高大魁梧，背起我来一点不费力。只是那天的温度很低，河面结了很厚的冰，路面湿滑，风吹到人脸上生疼生疼的，我靠在父亲的背上，迷迷糊糊地昏睡。父亲背着我去乡里医院，这平时骑车半小时不到的路程，不知他花了多少时间，才把我背到医院。

    到了医院，输完液，配了药，已是午后。看完病，父亲又背着我往回走。半道上，要经过一条街，街上的点心铺里，馒头包子的香味总能轻而易举地抓住小孩子的心，好看的小人书摊还摆在原来的位置。父亲给我买了喜欢的猪油馒头。可是我因为生病，没了胃口，那天什么也没吃。我只记得靠在父亲宽宽的后背上，眯着眼，路上一会闭眼休息，一会睁眼看看风景。

    那天午后的太阳光很亮，一闪一闪，一直在我眼前晃动。可能是童年的孤单、失落让我一直记住了父亲那坚实后背的安全感，也可能是因为父亲在我记忆里的相处仅有那么几年，使我把这些相处的片段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我还记得父亲似乎更喜欢在冬天喝上几口，在我十来岁更大一些时，他会让我去村口的杂货店打上一斤黄酒。酒烫热了，刚好，母亲在灶头炒菜，就让她弄上一碟花生米。这样，酒一倒上，一股暖暖的酒香飘溢开来，等母亲热菜热饭端上桌，整个屋里头更是热气腾腾。有次等着开饭，我在父亲跟前转悠。看他喝酒，他端起碗让我闻闻，我偷偷想用舌头舔舔，他见我好奇，就另外拿了个碗倒上，让我喝口试试。我听了他的话，咪上一口，感觉有丝甜味，就咕咚咕咚喝起来。那年我还小，大概不到十岁的样子，并不清楚这黄酒的厉害。

    我大概喝了有半碗的样子，感觉头部热烘烘，有点晕乎乎。我想离开饭桌，忽又好像哪里不对劲，又站住了，愣了一下。父亲笑着过来扶我，还好吗？我定定神，说墙好像在晃，身边的姐姐听了都大笑起来。这算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喝酒。一个冬天的傍晚，屋外天寒地冻，屋里因为我的第一次醉酒而笑声满屋。

    记忆中的冬天，就是这样简单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