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名列

    那天，在小区门口看到卖麦芽糖的，两个箩筐放在一起，一根扁担搁在上面。不知为何，看到扁担，忽而感到亲切起来，想想这个简单的家什，居然已很长时间没看到了。触景生情，不禁使我想起了关于扁担的往事来。

    小时候，墙门里有位邻居叔叔，他的营生是在车站码头帮旅客挑行李，其“吃饭家生”是一根扁担、两根绳索。干的力气活，赚的是小钱，养家糊口，相当不易。每天早出晚归，他肩上扛着扁担，扁担上挂着两根绳索，随着他的脚步，左右晃动，但他为人乐观，常对我们说：一根扁担两根龙，一世（方言音同西）做人吃不穷。因每根绳索的头部有个树杈做的钩子，便于捆绑行李，象征龙头。这句话也不知是他的原创，还是他们的“行话”，用宁波话说来，还很有韵味。其实，这根扁担，邻居叔叔挑的不是行李，而是一家人的希望。

    扁担是负重工具，特别在农村，是农民的得力助手，过去，每家农户少则一两根，多则三五根。扁担所放之处，总在不显眼的地方，门背后、猪舍常是它的栖身之地。扁担一般用竹子做成，可叫篾匠做，也可上供销社里买现成的。根据用途，扁担又有多种样式，农家洗衣、送点心饭等，用的是轻巧的小扁担，所谓小扁担三尺三，经济实用轻巧来。挑谷箩担、粪桶担等，用的是宽扁担，扁担的宽面贴在农民厚厚的肩膀上，能减轻压力。

    我插队落户时，由于劳动积极、出勤率高，被评为优秀社员。在大队会堂里发言后，接过大队长发的奖品，那是一根青竹扁担，相当光滑，还飘着竹子的清香。大队长说，希望你继续保持成绩，嫩竹扁担经得起重压。

    当时有位农友，他有一根上好的扁担，扁担呈两头翘起、中间低下的形状，俗称翘扁担，说是爷爷传给他的，用檀树做成。经过雨水、汗水的洗礼，整体溜光乌亮。扁担的两头分别嵌有两枚竹钉，便于挡住绳索。“双抢”时节，他用檀树翘扁担挑起满满的谷箩担，扁担一经重量，原本翘起的两头下压，随着脚步，扁担两头一上一下起伏，犹如音乐节奏，绳索与扁担间发出“吱吱”声，抑扬顿挫，踏实地走在窄窄的田埂上。实话说，一根好的扁担，能减轻不少农民肩上的负担。我看着羡慕，心中发痒，这么好的扁担，也要享受一下，他却笑着对我说，他这可是翘扁担，与众不同，认生，初次挑的人是要“吃生活”的。有这么严重？玩笑吧。我从他手中接过翘扁担，上肩，右手捏住前面的绳索，左手搭住左腿，慢慢起身，挑起谷箩担，像醉汉般踉踉跄跄地走了三五步，只听“啪”的一声，右脖顿感生疼，谷箩担落地，惹得那位农友哈哈大笑。原来我一来挑不起这么重的担子，二来没掌握好左右的平衡，翘扁担反转，刚好打在脖子上。

    这“翘扁担”不好挑，而“翘扁担”在农村还有另一层意思，宁波老话即坏（方言音同哇）吃芋艿，是队里的“刺头”，谓不肯吃亏、比较难弄的人。

    说来有趣，扁担还有位“伴侣”，即是“朵拄”。朵拄是用一米余长、五六厘米粗、上端有杈角的木棒做成。重担挑在右肩，朵拄平搁在左肩，上端放在身后扁担的下面，随着脚步，用左手下压朵拄，抬起扁担，使左右肩均可分担重量。如中途歇肩，撑起朵拄，扁担的前端搁在杈角上，使重物一头落地，再起步时省力。朵拄一般为挑重担或上年纪的人使用。

    扁担，不知起源于何时，曾经风光无限，为人类作出过重大的贡献。但随着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发展，其用武之地越来越小，离我们渐渐远去。然而，那粗粝质朴、勇荷重物的身影，终将留在我们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