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

    叶落时节，白天开始瘦身。清晨上班，霜重风涩，寒意逼人。

    到了中午，暖阳融融。独自走向食堂，见着食堂外两颗小树被砍得面目全非，所有的枝叶都被砍掉，零落地掉在树下，一个来人正在清理。走到它们身边，低头看被砍落的枝叶，在阳光下依然泛着生命的光芒。

    它们没有死去，但是它们必须离开。裁剪的老人说：“没办法，这些树还小，新移栽过来的，到了冬天，没用的东西必须去掉，否则活不成。”

    是的，在冬天，树根无法供给足够的养分给枝叶，如果这些枝叶不以这种方式离开，那么整棵树都将难以存活。舍掉枝叶，留住生命的根本，明年春天树会更大，叶会更茂盛。很好的！

    这就是生命本来的样子。就像一个人，外在的枝叶太多了，根性就迷失了：过多的人际交往，没完没了的应酬；过多的名利欲求，没完没了的争斗；过多的自我考量，没完没了的哀怨。在这些混乱不堪的迷雾中，往往会忘记自我。“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清晰可见。”当这些迷雾散尽，我们才能找到真实的自己。

    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冬雨凄寒，我独自行走在公园小池旁，临池而立，池中淤泥里交错着荷花根，这些根就像枯死的藤一样沉寂在水中，毫无生气，雨点打在池面，泛起一层层涟漪。这些枯黑的根很安静，要知道在炎炎夏天，它们可是满池荷花的依托，那时它们隐藏在花叶之下，蓬勃着生命的灿烂，引来无数人的驻足观赏。我就是其中之一，从夏走到冬，一直看着它们从绚烂之极归于寂灭，还记得当时写了一首诗：“昔日风荷一一举，而今凋零碎碎颜。繁华落尽红尘梦，若到了时皆寂然。”

    十年后再思考，这种寂灭绝非死亡，是在绝望中贮蓄力量，在安静中酝酿希望。走过这威严的冬天，第二年夏天满池的荷花又将连成一片，艳阳下再一次绽放生的光华。

    不要因为夏的盛开，忘记冬的冷寂；不要因为冬的沉默，忘记夏的灿烂。生命在每一个季节都有自己的使命。冬季，我们的使命就是“舍”，就是做减法，抛弃那些枝枝叶叶、非根本性的东西，直面死亡，直面自己，贮蓄充分的能量，安安静静地面对最简单而最本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