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锋

    母亲在网上购了十斤春笋，钻进厨房前夸下海口：今天我给你们做上一桌全笋宴，美得你们舌头都想吞下去。闻言，我回书房找了本袁枚的《随园食单》，又转回厨房门口倚着，道：“要不要我给你读一读古人的菜谱啊？”母亲瞪了我一眼，挥挥手赶我走，又把厨房门关上了。

    东坡曾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细想，我约莫就是一个俗气的人了。对于竹子并无偏爱，对于竹子根上长出的嫩芽倒是十分执着——那应春风而发的笋，透着股招人的新鲜气儿。

    幼时，屋子后面是有一片竹林的。春风刚吹过，我就兴冲冲地提上小篮子冲进去采笋。冬笋藏于地下，要挖才行。而春笋很好寻，遍地新绿，就它一身棕褐色挺拔地站在其间，扎眼得很。春笋不需要挖，遇上那嫩生生的，用手轻轻一掰，就能听到“啪”一声脆响。偶尔遇到几棵“负隅抵抗”的，拿小锄头一锄立刻“乖乖投降”被收缴到小篮子里。

    春笋长势极快，像是在地下憋狠了，春风一吹，就铆足了劲儿长起来了。只消十几天的工夫，它就可以长成一竿修长挺拔的嫩竹了。走近它，似乎就能听到它拔节生长的声音。

    采春笋的时候，经常会遇到野鸡野兔，我甚至还遇到过一只刺猬。野鸡见了人，一声尖锐的啼叫，然后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冲入竹林身处，不见踪影。野兔多是蹲那儿警惕地看着你，而后“哧溜”一下蹿个没影。只有刺猬，可能是刚从冬天醒来，还迷糊着呢，就傻傻地团在那儿，现在想来，也是有些可爱。

    不需要多久，一篮子的春笋就满满当当了。我提回去给母亲，到了饭点，就能美餐一顿。

    如今，竹林没有了，本以为赶不上春天的新鲜趟儿了，好在还有网购。

    母亲在厨房鼓捣了好半天才开了门。腌笃鲜、葱油焖春笋、马兰春笋炒蘑菇、酒酿春笋烧鸡翅、鲜笋排骨汤……还真是一桌全笋宴。这个时节，这样一桌鲜香的饭菜，不吃上两碗饭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胃。

    我吃得畅快淋漓，想起来大学老师讲到东坡时说的玩笑话：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若要不俗也不瘦，餐餐笋煮肉。

    正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