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人彪

    其实并非没得选择，有，二选一，但我终究没听劝，选了内蒙古这条线。

    内蒙古大草原，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诗似画。那奋蹄奔腾的骏马、君临天下般翱翔的雄鹰、月色里的毡房、弦动声振的马头琴、飘香的羊奶酒，还有套马杆、勒勒车、格桑花……无不充满了雄性的热切召唤和魅力，让人不能拒绝。

    那时已是九月中下旬，劝者说，这个时候去草原，不是最好的季节。

    果然不是最好的季节。素有“一步踏三草，草草皆是药”美誉的贡格尔草原上，竟无寸草！这时的大草原像一张宏大的光溜溜的皮囊，蒙蔽着整个大地，没有草的翻卷和荡漾、花的摇曳以及往昔因之而生的万千风情。

    风和日丽，天地因此高远旷达，而我，此刻失去了花草的簇拥更显得孤零无依。

    导游是一个瘦小的内蒙古小伙子。他看我默然的样子，摊了摊手，你们来迟了。他举起导游旗划拉了一下，你看，草都被捆在那边。

    每年白露过后，牧民们会趁着冰天雪地的冬天来临之前，把牧草收割囤积起来，为马羊过冬做好准备。此时，一只只方方正正的草包散布遥远，还没来得及运走。如果这时，我们可以像雄鹰那样在空中盘旋鸟瞰，那么穹庐下，草原一定犹如一副硕大的围棋盘，蒙古包是白子，草包则是一枚枚黑子。

    第二天，我们从经棚出发，前往乌兰布统。一望无际的原野，303国道细得像一条白线，没有转弯，只有起伏，一直深入天地无缝相衔的远方。导游介绍乌兰布统的风物和历史，他说，康熙大帝曾在此大战噶尔丹。

    前进的大巴像一条拉链，渐渐拉开草原的纵深，但无法拉开草原过去几千年浩瀚纷杂的峥嵘岁月。

    是的，我们来迟了，迟了320多年！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夏天，噶尔丹受沙俄蛊惑率10万精兵大举东进，在乌兰布统扎下营盘，兵锋直指长城，威逼中原。一时，塞外狼烟迷漫。康熙皇帝集文武官员，下诏亲征。银白色的盔铠、蓝色的战袍像几路汹涌的长流，日夜奔腾，涌进沙原，也在乌兰布统摆下阵仗。据记载，其中一战，噶尔丹布下几万峰骆驼组成的骆驼阵，清军大炮万炮齐发，惊散了骆驼阵，噶尔丹大败，落荒而逃。

    我们去看了乌兰布统古战场、点将台和将军泡子。它们却默然缄口，平静泰然，仿佛已忘却了一切，或者压根儿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那些充满血腥的博弈和厮杀，那些陡然左右了历史进程和走向的恩恩怨怨，那些或悲或壮、可歌可泣的人间故事……

    有人说，岁月在远去的时候，便已遗失。真是。

    一段行程即将结束，导游临别致谢，相逢是缘，相遇有情，为了感谢大家两天来对他工作的支持和包容，他唱首歌吧。他唱《我要醉在草原上》，又唱《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他自然没有云飞唱得好，但那一腔深情和无尽的眷恋，酽浓得犹如一碗醇醇的奶酒，醉人！

    回来后，劝者问，你遇见草原了？我笑了笑。

    遇，不可求；不遇，亦不可求。人，生于一隅，活于一时，遥不相及的所有存在都不曾缺失，应有尽有，如繁花遍地，只是不遇。

    “相寻不遇亦无妨”。不遇，不必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