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穗 春天尚未完全过去,苋菜便上市了。菜场里,那娇小细嫩的苋菜,捆扎在一起,或碧绿,或暗红,花儿似的诱人。 苋菜,对于乡人来说,委实太熟悉了。记得小时候,它是最寻常的一类蔬菜。田头边、渠道旁、塘埂上、菜园里,随处都可见其身影。春夏之交的时节,几场酥雨一浇,便是苋菜披红戴绿之时了。 趁着早晨柔和的阳光,沐着清新的露水,拎着小竹篮,悠悠来到菜园。此时节的菜园,其实就是花园:一簇簇碧绿的是蚕豆,紧贴地面的抹抹青绿的是小白菜,丝丝蔓蔓爬上架的是黄瓜藤……最诱人眼球的就是那青青红红的苋菜了,细嫩滑溜的枝叶挨挤着立在地面上,叶面尚有晶莹的露珠在跳跃,这等姿容,惹煞人眼。 第一茬的苋菜,叶茎鲜嫩。食指、拇指一并,采茶似的细掐,只觉水灵灵,嘎嘣脆。一篮的苋菜掐过,指尖也沾了盈盈的绿。因其嫩,嫩得都不忍心用热油炒,所以,多用来制羹汤,鲜洁宜人,满口的清香汁液。 苋菜开枝散叶的功能很强,越掐越旺,越掐越壮,待长到约15至20厘米时,便可炒来吃了。苋菜与蒜向来都是好“搭档”,即便是最简单的清炒苋菜,一旦有了蒜的帮衬,苋菜特有的泥土芬芳会与蒜的异香混合得贴心贴肺。 清炒苋菜,说是“炒”,其实更类似于“焯”:苋菜只取嫩叶,两三蒜瓣拍碎,热锅煸香,添半碗水,待沸腾后,淋一点油,撒几粒盐,再投入水灵灵的苋菜翻几下,加盖稍焖后,即可出锅。这般炒出来的苋菜,格外软糯柔润,且很好地保存了苋菜的清香。 苋菜分白苋、红苋等多种。白苋柔嫩,红苋厚润,姐妹花似的,一样妖娆。白苋的白,并非真是白色,而取本色之意。经炒制后,较红苋更为香鲜柔嫩,还有股特殊的淡淡涩味停留齿间。但本人更喜爱红苋,尤其是它那红红的汤汁,舀来拌饭,米饭和瓷碗都会被染成妖冶的胭脂色。 作为这季节里的主打菜,苋菜柔嫩可口,通常隔三岔五便要吃上一回。换着花样做,倒也滋味悠长。除了炒食,苋菜还可凉拌。将苋菜用沸水焯烫后,加酱油、麻油、蒜泥、盐一拌,吃在嘴里清清爽爽,自有一股子初夏的清新流溢出来。 到了六月,苋菜已长到拇指般粗细。此时,便可吃它的梗。去掉表皮,一截一截掐成寸段,太粗太丰盈的还需从中间剖开,加肉丝或红椒丝爆炒,有一股浓浓的原生态味道,甚是宜人。六月以后,苋菜进入快速生长期,腰杆变粗变硬,江南女子成了关西大汉。这时候的苋菜,自然是不能炒着吃了。趁晨露未收,将它们一根根地砍回家,理叶斩段后用水浸一天,之后入瓫密封,发酵一段时间,等到淡淡的异香扑面而来,原先硬邦邦的“身躯”变得软酥,就成了著名的苋菜梗。 从瓫里捞出些许,加点盐,淋上麻油,蒸后上桌。吃时用嘴噙住一头,只轻轻一啜,硬皮里绵软的汁液便应声溜入喉中。随即,一股奇异的鲜味开始漫盈齿间。那种香美别致、回味隽永的滋味,妙不可言。在溽暑夏日悠悠穿堂风的吹拂下,整个人都会感到酥软起来。 岁月如梭,如今回忆起儿时的苋菜,那种青绿娇红,虽熟悉寻常,又让人想亲近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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