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

    生煎是宁波人老底子的美食，要吃到正宗的宁波生煎，不容易啊！来到各种美食街，多的是上海的灌汤生煎，生煎包里注入汤水，一咬，油腻腻的汁水四溅，没法多吃；抑或是北方煎饺，将水饺往锅上煎，太小，吃得不痛快。这些外来 “物种”，尝尝鲜可以，但没法勾起童年记忆里留存的味道。本地的生煎能满足老宁波对老味道的渴望，长乐这家店一直做了近三十年，不知不觉成了网友口中的网红生煎。

    妻子在长乐住了近二十年，也吃了二十年的生煎。一大早，做生煎的师傅（兼老板）就在门口摆上摊位，现包现煎。猛火上架着一口平底黑锅，木头盖子紧紧盖着锅面，等到生煎熟了，师傅开锅，“呲——呲——”声不绝于耳，撒一大把葱花，拿起铲子，连体铲起，要几个铲几个。这时等的人早已排成了长队，你五个，他十个，一眨眼工夫，啊呀，一锅没了。可是眼前还有好几个排着队呢。师傅笑眯眯地说：“莫急莫急，到马（马上）好。”

    他洗净了锅，倒上油，一边倒一边说：“不知道转基因油好不好，不知道好坏就不用。”说着将包好的生煎一个个排入锅内，架到锅上，开猛火，油煎后，倒入热水，再蒙上盖。再等几分钟，一锅又好了，终于排到，七个生煎放入盘内，这时刚点的馄饨也好了。再拿个小碟子，倒点米醋，放点辣糊，用筷子搅搅，抹匀了，不急，先吃一个不蘸酱的，一口下去，上齿咬到柔软的面粉，下齿咬到酥黄松脆的底，两种截然不同的口感交织在一起，一柔一硬，一阴一阳，这还不够，继续咬，香嫩的猪肉就跑到了舌尖。享受了生煎原始的味道，第二个开始就要蘸点调料，辣糊微辣，伴着醋的酸鲜，让生煎的味道又提升了一个境界。再喝点馄饨汤，这一天的生活就在丰富的美学享受中开始了。

    师傅做了这么多年，店面从来就是那么大，自己当老板，自己当师傅，自己当小工，谁知道竟成了网红生煎，声名远播后，不断有远来的人来享受美食。疫情期间，大家都点外卖，很久没有尝过记忆中的美味了。妻子的同事听说后，禁不住也让妻子带些去作为早点。我怕去晚了买不到，于是一大早和妻子前去排队，人不多，但还是要等，趁着空闲就与老板闲话家常。

    老板说道：“像我一辈子做生煎，也只能把生煎做好，也没能力做大，做大了也不知道怎么经营。”

    “有道理，就是要把这手艺传下去才好。”

    他一边捏生煎一边感叹道，“现在年轻人谁会来吃这个苦。而且钱也赚得不多，一个月五六千块钱。我呢，再做几年也就不做了，差不多了。”

    蒋勋在《品味四讲》里说：“生活美学其实是呼唤我们对于人最基本的一个尊重，回来做自己，回来把自己本分的事情做好。”在躁动的世界里安静做好每一个生煎，是对生活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而我们好好品味每一个生煎，不也是对自己应有的关怀吗？

    闲叙间，一锅生煎又好了，将三十多个生煎打了包，满意地走出门外。路边是南北各色小吃，这些小吃能满足我们味蕾一时的新奇，却无法在我们的记忆中凝结成乡愁。希望这网红生煎能像“长乐”这个地名一样，“长乐未央”，永远留在我们的回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