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亚萍

    古往今来，关于油菜花的诗词有很多，宋代诗人杨万里的这首诗最为人们熟悉。“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这一幅春意盎然的儿童扑蝶图迎面而来。

    一直来我喜欢油菜花。

    每年春风一起，田畴里嫩绿的油菜开始出蕻，继而鹅黄色的花朵渐次绽放开来，连成一片，铺成了黄色的海洋。每到这时，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去找寻这片花海，让自己被黄色包围。当我身陷其中，立马有一阵阵清香扑过来，其中还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馨香，沁入我心田，使我陶醉。我随手捧起一朵朵油菜花来，细细观赏，有的结满了簇簇花蕾，花蕾上冒出串串鹅黄色的花蕊；有的四瓣早已绽放开来，花心吐出几根小巧纤细的花蕊；还有隐藏在绿色枝干里，黄色的小花半开着，在绿叶的映衬下是那么的淡雅清秀，它们和着春风婆娑起舞，招摇来蜜蜂和蝴蝶的追逐，真是“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油菜花，早些年在乡间田野是再平常不过的作物，如今它已蜕变成一生美丽。犹记得，当它还是嫩绿的油菜时，就在家庭主妇的口里留下了“菜蕻炒年糕，味道交关好”的赞誉，还有晾制成舌尖上清口的“菜蕻干”。我记得，那时候住在老房子，每年的二月初，是油菜上市的时候，母亲买来菜蕻。菜蕻的主蕻枝干比较粗壮，用来炒煮；晾菜蕻干要买小一些的油菜或是边蕻。我把菜洗干净，看着母亲把菜蕻在开水里汆过，至七八分熟的样子就捞出，晾到通风阴凉处的塑料绳上。待风吹干，用剪刀剪成3厘米长的一段段。因为不是太阳晒的，晾干的菜蕻干仍是碧绿青翠的颜色，所以又称为“万年青”。到了夏天，饮食方面油腻多有不宜，就拿几撮菜蕻干，加若干条海蜒，冲泡成一碗菜蕻干汤，清口又鲜美。若是再滴上几滴小车麻油，那满屋子里飘的就全都是它的清香了，有时就冲着这份香还要多吃一碗饭呢。

    “凌寒冒雪几经霜，一沐春风万顷黄。”春风过处，密密集集的金黄迎风摇曳于稠密的绿叶之上，田野上满眼都是黄绿间杂的色彩，装点成许多美丽的乡村，人们争相去“花海”赏花，由此催热了乡村的“美丽经济”，带来了一方农人的经济收入。前两年，我去有着浙东小婺源美称的奉化西畈村赏花，600多亩油菜花在富有层次感的梯状山坡上蔓延盛开，从盘山公路顶部由上往下望去，一片片黄色的海洋，白墙黛瓦的村庄镶嵌其中，还有洁白的梨花点缀其间，犹如一幅巨大的油画。村里为丰富赏花内容，在油菜花海中还布置了写意稻草人、西游记情节造型和抬轿子迎亲民俗等稻草制作品。我沿着蜿蜒的田埂小路，慢行至花间，油菜花似一帘缎帕随风轻翻，把我揽进它织就的油画里。漫山遍野的一片金黄自然逃不过摄影爱好者的镜头，每年的盛花期也是摄影爱好者的创作丰收期，他们支起三脚架，套上长焦镜头，把乡村的美丽永远定格。

    千百年来，油菜花恐怕是最早并且又是影响最大的一种田野之花。人们喜爱油菜花，因为它就在普通人的生活中。宋人黄公绍，他在《望江南》中这样写道：“思晴好，日影漏些儿。油菜花间蝴蝶舞，刺桐枝上鹁鸠啼。闲坐看春犁。”人们喜爱油菜花，赞美它的出现决非那种零星小块的小家子气，往往是漫山遍野的大场面。唐代诗人司空图的《独望》中写道：“绿树连村暗，黄花出陌稀。远陂春草绿，犹有水禽飞。”诗人把一幅宁静清新而又充满生机的乡村景貌生动地展现在读者眼前，黄花（油菜花）繁密茂盛，只有在离开田间的小路越远时才显得越来越少，此诗不仅显出春日一番悦目的美景，而且还孕育着丰收在望的景象，这其中油菜花是多么地有担当，是它把春天的乡村装扮成了诗画。

    油菜花是一种比较普遍且有实用价值的农作物。到了三月下旬，金黄色的油菜花开始了一边凋谢一边结荚的过程。初夏时分，油菜株杆已由浅绿色慢慢转变成土黄色，果实完全成熟。刘文芳在《油菜花吟》中曰：“姿容清丽厌奢华，淡淡平平不自夸。羞去院庭争宿地，乐来田野绽黄花。小园安暖焉贪此，大宇风云独恋它。耐得无人观赏后，痴心结籽为农家。”陈仲芳《咏油菜花》曰：“根含地气三冬旺，枝纳天香四月稠。朵朵金花娇艳艳，层层碧叶嫩柔柔。风扶日照舒胸意，蝶舞蜂飞壮眼眸。待到茎悬褐荚熟，颗颗果实报农酬。”到了收割的季节，农人们把菜杆晒燥，轻轻用短木棍敲打，芝麻粒大小的褐色油菜籽蹦离出来，用于榨油。透明金黄又浓香曛人的菜籽油，是我国人千百年来的食用油。“映带斜阳金满眼，英残骨碎籽犹香。”油菜花完成了其蓬蓬勃勃、轰轰烈烈的一生，留香人间。

    油菜花，是上天赐予给人类的最具观赏性和实用性的农作物。连一生踌躇满志的乾隆也写了一首《菜花》诗赞道：“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