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来了贵客,是爸爸的老战友,在山里打游击时一起出生入死。老友相见,自然要畅饮。 勤务员端着酒上楼,被他拦住。“这酒,这菜,我来端!”勤务员一听他说,乐得如此。 “咕咚咕咚”,勤务员一下楼梯,他立刻打开那绍兴老酒的盖,喝上两口。 第二次,勤务员又来送酒,又被他拦下。等勤务员下楼,“咕咚咕咚”,又是两口。 真香啊,绍兴老酒就是香,还有点甜咪咪的。接着,他的脸上就有了酡红。等他第三次进门时,爸爸已瞧出端倪。“你小子,背着我们在偷酒喝呢。” 客人走了,爸爸开始责备他,并问他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那是暑假在爷爷家。爷爷每天都喝酒,他陪着爷爷,有时候好奇抿上一口。“奶奶说,爷爷这个老酒包带出了我这个小酒包。”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小子,大人可以喝酒,你小孩不能喝!喝酒的坏处多着呢。”爸爸说。 过了几天,他跟爸爸去喝喜酒。小孩子有专门的一桌,而他,被排在大人桌里,还给他倒上了绍兴老酒。旁边的叔叔们撺掇他喝,他就喝起来。这时候,坐在中间那桌的爸爸看到了,瞪了他一下。但是,这时,新人来敬酒,爸爸的脸上绽现笑容,一门心思向新人道祝福了。 回来,爸爸对着他厉声呵斥。“以后,小孩子就跟小孩子坐,不许坐大人桌,更不许喝酒!”爸爸说。 妈妈听到声音,走过来了。 “人家让他坐大人桌,那是因为我是一把手。今天他坐大人桌,喝酒,以后还有人会请他去喝酒,给他送东西,这不是害了他?”爸爸说。 “这酒,还不是他爷爷这老酒包给惯出来的?”妈妈小声嘀咕。 “住嘴!” 爸爸的脸凝重了,“儿子,为什么爷爷那么喜欢喝酒?爸爸和战友在山里打游击,爷爷被敌人抓去了,严刑拷打,要他说出我们的下落。爷爷就是不说,他们什么刑都用过了,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烙铁……爷爷身上到处是伤,一到晚上,特别是天气不好时,疼不过,才喝酒。只有喝酒才能减轻疼痛。以后,不许叫爷爷老酒包。爷爷喝酒是出于无奈。” 从此以后,他每次去看爷爷,只是一个劲给爷爷倒酒,夹菜,自己则滴酒不沾。后来,参加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就是给爷爷买上好的绍兴花雕。 那一年,为响应祖国的号召,他放弃了5年的工龄和二级工等优越条件,要求当兵去野战军。亲戚十个里九个反对。姑姑是个老革命,这时,居然也“落后”了。这也难怪,三个侄子,一个带头去支边,留下腿疾,在那边安了家;一个,在乡下,还没回城。留在父母身边也就他一个了。去野战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上战场。姑姑甚至找了爸爸的战友何司令,让他在报名处把他的名给除了。可是,他坚决不肯,爸爸也支持他。 “儿子,爸爸今天请你喝酒!”临别前的晚上,爸爸打开了一瓶十五年陈的绍兴黄酒。爷爷也撑着病体赶来了。爷爷端起了酒碗:“孩子,你要平安归来。我这个老酒包,以后清明忌日,还想让你在我坟前洒酒给我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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