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殷

    江南的樟树，遍及城乡山野。

    樟树是宁波市的市树，四季常青，但并非不落叶。它不是在秋冬季落叶，而是在春季，片片飞落。在樟叶集中掉落的季节，是城市里环卫工人最辛苦的时候。新长出的叶子很细很嫩，让人怜惜。换叶后，樟树就积蓄力量准备开花了。4月底，蔷薇花开得轰轰烈烈的时候，樟花隐在树叶下，默默地开了，但阵阵清香如何能藏得住？一片蔷薇朵朵绽，满城樟花阵阵香——这是春末最美的时光。

    花后结果，樟树果子青色的时候，没人会去注意。秋冬季时果子变成黑色，就必须要注意了，尤其是停车在樟树下。樟果会冷不丁地掉在车上，碎成黑色的一坨，因为富含油脂，如果不及时洗车，这黑点就很难洗掉。乡民种樟树，最关心的是木材，因为可以打家具。樟木箱或是衣柜里放块樟木板，都能防虫防蛀，适宜放羊毛、羊绒、丝绸、羽绒等高档衣物。樟木箱还能驱霉隔潮，字画、书籍、邮票等收藏品放入其中，不虫不蠹不发霉，而且气味芳香，沁人心脾。我以前装修房子时衣柜是自己打的，里面放了几块樟木板，就感觉很香。以前人家嫁女儿，樟木箱是必备的嫁妆，被称为女儿箱。有钱人备上两个装满丝绸的樟木箱，作为女儿的嫁妆，寓意“两相厮守”——父母对女儿的祝福，全在其中了。

    樟树叶掉落在地，沤烂后变得黝黑黝黑，又轻又软，富有营养，做花肥极好。老单位院里的墙角有很多樟树，我挖过这沤烂的叶子，里面夹杂着蚯蚓和樟树籽，用这叶泥来养兰花。第二年春天，兰花开得特别好，只是花盆里长出了许多樟树苗来，因为会妨碍了兰花的生长，我只好拔掉之。

    樟树长寿，超过千年的不少，是很多古村的风水树、保护神。奉化区溪口镇的状元岙村有棵古樟树，如同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高达30米，分三叉，但一叉已枯萎，从南边望去，像是巨人高举着双臂。这棵樟树覆地约有两亩地，枝叶浓浓郁郁，即便是炎炎夏日，树下也是阴凉一片。树旁有一块碑，碑文介绍，樟树种于晚唐，公元800年左右，距今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据说该村以前出过状元，可谓状元出小岙，樟古郁千年。

    我还在杭州六通宾馆后山上见过一棵古樟树，也逾千年。这里是古代法相寺和六通禅寺的遗址所在地，寺院不在，古樟犹存。寻常的石头和树木都有一段故事，何况这棵千年的古樟？古树分为两杈，一枯一荣，东侧枯死，西侧生发。像条巨龙，也像是一个男孩玩的弹弓。只不过这个弹弓大了点。不由赋得一首： 巍巍山中樟，一枯一郁葱。东西两分杈，天地一虬龙。无碍观法相，自在连六通。屈臂已千年，还在问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