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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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5月1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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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四月无闲人

    □陈榴芳

    我的老家曾获“竹林深处有人家”之美称,那里群山环绕,门前屋后有成片的竹林。下过几场春雨,山上的竹笋络绎不绝地拱出来了,村里的男男女女也开始忙碌起来。

    清明前后,村里家家忙笋事,户户飘笋香。暮春季节,儿子带一些同事上山体验挖笋,哥哥家的竹山收拾得十分干净,这是去年秋季打理的。在铺满落叶的竹林里,我们只能找到冒出地面的出头笋,哥哥告诉我们,笋尖朝哪个方向,根就在哪里,锄头对准就是了。可是我总不得要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挖不出。儿子虽挖出来好几棵,却都是拦腰截断,只挖出一个笋尖,甚是惋惜。

    笋里的极品当属黄泥拱,然而好笋不露相,它深藏在泥土里很难发现,挖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经验的人能根据地上的裂缝找到它,其特征是泥土有一堆小小的拱起。把周围的泥土扒开,慢慢地笋尖露出来了,然后弯腰弓背继续扒土,扒出一个很大很深的坑,一棵亭亭的笋就出现了。

    刚挖出来的黄泥拱水灵鲜嫩,相貌不是一般的好,嫩黄的笋尖像一朵绽放的花,黄白相间的笋壳薄如纸片,沾着一星点黄泥,笋肉洁白如玉,嫩得仿佛一碰就裂。这样的笋甜润可口,将它和黄豆、咸菜一起烤熟,晒干后冲汤,鲜美无比,名曰“山珍”一点也不过分。

    笋是不容人偷懒的,一天不掏,它就出土了。出土的笋不仅卖相难看,味道也大打折扣。挖出的笋从山上挑下来,一部分拿到市场上去卖,卖相不好的留下来晒笋干。老家离镇上三十多里,去卖笋,凌晨三四点就要出发,去晚了闹市过了就卖不掉了。现在有电瓶车,省时又省力,与过去相比轻松了不少。父亲曾告诉我,他年少时,家里有一块大竹山,山上搭了一个草棚,每当笋季,全家吃住都在草棚里,爷爷和奶奶头天挖好笋,第二天让他和叔叔挑到柴桥去卖。兄弟俩半夜出门,挑着沉重的笋担,要翻过几条山岭,小小年纪就担负起生活的重任。

    留下的笋必须当天处理掉,先把成堆的毛笋剥掉壳,山里人大多练就了剥笋的绝活,手起刀落十分麻利。小时候,看父亲剥笋像看绝活表演,怎么也看不够。父亲虽是文人,但剥笋的手法十分娴熟,沿着笋尖斜着切下来,笋壳和肉便完整分离,然后削去老根和须苞,那切成螺旋形的壳就像没剥时一样。剥好的笋洗净后切开,放到锅里烤,这样要烤好几锅。烤熟后晾到竹篾上,一片片排得整齐均匀。天气好的日子,晒的笋干每一片都要翻面,否则下面就会跟竹篾粘在一起。遇到下雨,看着付出辛苦的笋片发霉是一件伤心事。于是想出各种办法,用炭火烘、风扇吹。哥哥家今年还特地买了一台小型烘干机。

    毛笋还没落节,乌笋、杂笋已经迫不及待地出来了,剥这种小笋要比毛笋麻烦多了。在笋尖割一刀,手指缠着那道缺口绕下来,把一筐笋剥好要费好多时光,剥得手指发痛发黑。

    小时候,每到这个时候,除了拔笋,还要上山摘茶叶,母亲常常带着一条年糕清早出门,天黑了背着一大包笋和茶叶回家,头发被荆棘勾得乱蓬蓬的,浑身湿淋淋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露水,有时腿上还叮着蚂蟥,吓得我大呼小叫。回到家匆匆吃了晚饭,剥笋、炒茶叶、做茶叶,夜里还要起来烘翻茶叶。第二天,天没亮又匆匆出门……一个笋季下来,累得人比黄花瘦。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到处嫩红新绿,一片嫣然春光,山里人却无暇欣赏,如今虽没了“才了蚕桑又插田”的情景,也不再为衣和食两大农事而忙,然而山里人靠山吃山,光为这笋也够累的了。看着哥哥姐姐每天起五更落半夜,着实心疼,劝他们悠着点,劝也是白劝,因为春笋是不会等人的。如果说上世纪父辈们劳碌是为了生计,那么现在的村民是难以舍弃大自然的丰厚馈赠,还有祖祖辈辈留下的竹山,代代相传的勤劳美德早已烙下印记,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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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