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波 揭开一层层盖得厚厚实实的棉衣,一瓷缸白白的糯米,在酒曲的作用下经过两天的煎熬,终于不负所望,飘出了一阵清香的酒味。拿起倒扣在白米中间的小杯,涌出的那一小窝米酒,晶莹剔透,像一潭清泉嵌在圆圆的白玉盘中间。 尝一口自酿的美酒,真好!沁人心扉的甜蜜。此时一首网红歌曲从喜欢“哼哼”的先生口中飘出:“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哈哈,蝴蝶破茧成蝶,米酒破盖而香,唱得正是时候。好听的歌,醉人的味道,瞬间,好想做一只生活在这繁华盛世里飞不出的醉蝶,在这花花绿绿的春天里,扑闪着斑斓的翅膀,闻遍世间所有的花香。 春将尽,夏天的味道就像这坛中的酒酿,发着酵热烈起来,冰箱里有了这坛被分成几份装在瓶子里的琼浆玉液,那本来就丰盈的日子变得更加滋润了。这种自酿的甜米酒做起来简单,吃起来随意,不像其他的酒,非得正儿八经地要在饭前或者有客人时,弄上几个像样的菜,然后有仪式感地喝上几盅。 我的酒量就是吃酒酿吃大的。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把酿好的酒酿放在楼上房间的桌子上,那时,乡下生活艰苦,白天我们除了读书外总有做不完的家务,晚上,临睡前看见那放在桌子上的坛子,我和妹妹才有机会拿起勺子去狠狠地咂上几口。如果起夜,也总不忘去揭开那躲在厚厚棉层里的酒坛,爽爽地来几口,然后带着几分酒意钻进暖暖的被窝去继续那未做完的梦。 父亲不太会喝酒,但极爱吃酒酿。下放的日子,生活压力重,偶尔做一次,也是省着让我们吃了。如今,父亲已故去,但几十年来,他用糯米酿得的甜蜜,却一直占据了我心中的那个最柔软的角落。 不是吗?在那个连吃饭都难以为继的岁月里,勤劳的父亲还是用那甜甜的米酒给我的童年留下了一段飘香的日子。 五十多年前一个炎热的下午,刚上学的我第一次尝到了酒酿的味道。那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很巧碰到了汗流浃背在镇上干完体力活回来的父亲,于是带上我,走进了镇里唯一的冷饮店,用七分钱,奢侈地点了一份他的最爱——冰镇甜酒酿。为了怕奶奶知道,责怪他乱花钱,父亲一边看着我吃,一边吩咐我不要告诉奶奶,然后就回下乡的农村了。 难得坐在这样凉快的地方,吃着冰冰的冷饮,我傻傻地把那碗凉凉的酒酿都吃了,而父亲更傻,他哪里知道,第一次吃那么多酒酿,我早就醉了。回到家里,昏沉沉的样子、通红的脸和那实在憋不住的胃,早就出卖了我,然后换来的是当年奶奶眼带笑意的调侃“小酒包”。 岁月漫漫,许多不经意的东西,现在想起来弥足珍贵。出嫁后的那一年,我回娘家坐月子,发现房间的桌子上又放了一坛做好的酒酿,如今想起来这肯定也是父亲对我的犒劳吧!多少年过去了,经过风风雨雨的我,现在越发明白,人世间最珍贵的味道,莫过于来自父母那一双最熟悉的手和那一颗慈爱的心。 那么就做只喜欢喝甜米酒的蝴蝶吧,带着甜甜的醉意,入梦是蝶,醒来亦是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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