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标题导航
dlrb
 
2020年07月15日 星期三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小暑听蝉

    □米丽宏

    小暑炎热,蝉声浏亮。

    这时,蟋蟀在土里刚刚长出翅羽,蝉已爬上高高的树丫,开始唱歌。“知了——知了——”,它们将炎夏的信号传递给世界。蝉唱声声中,节令入了小暑,又向大暑迈进。

    我每年的暑假,都是在蝉声里度过的——住所后,横着一弯水渠,渠边有一溜柳树。那里是蝉的世界。每到小暑,柳叶子浮了一层灰白,不知是出于阳光的暴躁还是蝉声的漂洗。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那一笼树冠里,可不只奏着三两支蝉弦;蝉鸣一团一团往外涌,如三伏猛雨。

    也是,高柳鸣蝉多。以我耳测,每根枝条上,至少伏着一只蝉。它们各自占“山”为王,抱着枝条,鼓腹而鸣,一起发声时,形成雄壮的交响。

    这交响乐,持久而执拗。一大早,先是一两只,试声儿似的,怯怯冒一两下;紧接着,众蝉应和上来。一时间,蝉声如雨,打开了一天的时光。此时的太阳还不太燥,微风、凉露的清晨,蝉的浏亮之声也带一份儿清凉,悠悠逸在巷子里。

    我在家里收拾些碎家务,或窝在沙发里读几页书,或闭眼听几段老戏……这时候,蝉声是我的背景音乐。这让我生起一个错觉,好像我也是这夏日舞台上的歌者。有时候,一蝉领头,众蝉呼应,好像舞台上的领唱和众唱;忽然,领唱和众唱一齐停下,气氛死寂,令人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还未消除,刹那又轰然而起,它们异口同声开唱,长声花腔,像蘑菇云一样爆开,蔓延。

    我想,这中间,肯定有谁在指挥着,一起停,或一起唱。只是,那个指挥者是谁呢?虫界的事儿,跟节令的神奇都说不清。

    总有几个中午,拗不住女儿的蛮缠,领她去柳树林寻蝉蜕。一进去,就感觉那一棵柳就成了一个乐厅。蝉声劈面淋下,像一面网,除了光,除了空气,除了林子里幽幽的绿,其他都被过滤得干干净净。

    蝉蜕,每天都会挂出来一些,因此我们总不会空手而归。那些蝉蜕,玉色,透明,小巧,隐秘,曾经的活生生的躯壳,如今是一座沉寂的微型宫殿,纸一般薄厚,里面只有温暾的风声穿过。倏忽温风至,因循小暑来。小暑时节,气温以可以感知的速度一点点在攀升,这些都给蝉以新生的条件。它们抓住这难得的机遇,用歌声来致敬地下黑暗中的坚持。

    我们从树干上摘下一只只蝉蜕,用它的趾爪挠挠自己掌心,有一种奇异的痒。

    俯在高枝上的蝉,用手抓不着,用棍捅不下。我把幼时奶奶教我的咒语念几遍:“知了知了往下爬,知了知了往下退,今年给你大红袄,明年给你大红被……”至于知了退不退呢,完全看它了。多数时候,它们自吟自乐,不为所动。

    傍晚时分,夕阳与彩云在西天缓缓落幕,漫天漫地的淡蓝暮色缓缓升起。小暑从容,晚蝉温柔。蝉声里溢出几分呼唤般的情愫:“咏咏咏咏咏——姬”“咏咏咏咏咏——姬”,它抛出几声前奏,继而拉长“吴——姬——”“吴——姬——”;小试无虞,彻底放开,它深情地呼唤“吴——姬——哟——”“吴——姬——哟——”我想,它如果有手,一定是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口边,朝着梦中的方向,不停地呼唤呀,呼唤呀。

    此时,大地上投放着浓重的剪影,野鸟启动了夜飞的行程;星月,有条不紊地从天幕背后凸出来。夜风轻拂,晚炊飘香。

    蝉,在忧伤而深情地呼唤。

    一整天的炙晒之后,地面是温暾的。夜风在渐渐变凉,一绺绺,瓦解了小暑的暑热。蝉声渐渐弱下去,小暑温热,大地安详。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