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培 腐乳,是咱平民老百姓传统的佐餐美食。记得年幼时寄养在白沙外婆家,外婆靠裁缝手艺为生,居住在小女儿家。人多家贫,早晚食粥。每当早稻收割之后,新米下锅,煮出来的粥又白又香又稠,全家人捧着碗团团坐,喝着热粥,搭搭腐乳,那种透过舌蕾的鲜美,岂是饕餮豪饮者所能体会的? 腐乳古已有之,《本草纲目补遗》说“以豆腐腌过酒糟或酱制者,味咸甘心”。过去,家常吃的腐乳都从酱油店买来,店里的腐乳有糟方腐乳和红腐乳两种,分别装在大坛子里零售,顾客得自带盛器。有一次,外婆叫我去小店买三块腐乳。我就拿了个高脚蓝边碗去了。腐乳买回来路上,香味直冲鼻子,我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咽一口口水。于是,不停地自言自语:“不要偷吃,不要偷吃。”尽管一再告诫自己,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舌尖伸进腐乳碗,吮舔一次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将腐乳上面一层又糯又滑的乳皮吮舔光了。嘴巴是满足享受了,但两只脚像灌注了铅,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外婆见了碗里的腐乳光秃秃刚要眉头一竖,突然风趣地说:“小店的腐乳坛一定老鼠翻进了,不然腐乳皮咋都不见了呢?”我忍不住扑哧一笑,还是主动向外婆承认路上偷吃的经过。 后来有瓶装的卖了,品种颇多,如绍兴的糟方腐乳、桂林的白腐乳、广东的小方腐乳、北京的青方腐乳和上海的玫瑰腐乳等。其中,糟方腐乳略带酒味,表皮黄白,汤汁里留有米糟,很是可口,但现在有查酒驾,切记食后千万不要驾驶为妙;白方腐乳里外透白,吃口细腻;小方腐乳块头小,也白净,汁水中散见星星红椒,略带辣味;玫瑰腐乳表皮艳红,常附玫瑰花瓣,入口先甜后咸,有丝丝花香,是我和白沙外婆的最爱。外婆年迈无牙,爱吃甜食,她将买来的腐乳再添白糖,浇些香油,搅成腐乳泥,甜甜蜜蜜,香喷喷,令我们垂涎欲滴。 腐乳虽小,其味极咸,只需筷头戳沾少许,舌头舔啧,即可下餐。儿时,餐桌上常听到惠姐大声喊道:“外婆快来,小芬又酱豆腐横戳了!”外婆快速挪动着小脚,整个身体摇晃着,胸前的老花眼镜左右摆动,急匆匆移步到餐桌旁,举起筷敲打碗沿怒吼道:“酱豆腐要直戳,不要横戳。我说了多少遍了?再记不住,下次饿饭,罚不许吃饭。”顿时,鸦雀无声,不一会儿一哄而散。在我的记忆里,腐乳横戳是件十分奢侈的事,只能直戳,而这一习惯一直保持至今。 上大学时,每次过完寒暑假,我的行李袋中总有一瓶外婆送的玫瑰腐乳,当然还有虾米、紫菜、海蜒等。学校早餐一成不变永远是淡包、粥,加小碟什锦酱菜和腐乳。足足吃了毛三年,但从来没有吃到比外婆调制的腐乳泥还好吃的腐乳。外婆给的腐乳我实在舍不得吃,把它当作供品一样,不轻而易举地打开它,除非想家了或身体不适的时候拿出一点汤汁和小半块,倒点热水冲汤吃,这种滋味难以忘却。 对腐乳的情有独钟延续至今。现在,外出旅游时我常会带瓶腐乳。去西藏、去新疆,玉米棒、生黄瓜、白煮蛋、馒头半个抹上半块腐乳,走累了,找个地坐下,边嚼黄瓜,边啃腐乳夹心馒头,惬意可口,不亚于国外洋人的面包涂牛油。吃下去舒服、倍爽,胃也不犯酸,人也不晕车。旅游团餐吃不习惯,那腐乳肯定粉墨登场了。 说到这我补充一点:吃剩的腐乳汁千万不要浪费了,腐乳鲜汁可以蒸豆腐、炖猪肉、烧猪蹄、焖豆角土豆块或拌凉菜;酱园特制的南乳汁烧五花肉,叫腐乳肉,红鲜透烂,香气诱人,是本帮菜的一道特色佳肴。 现如今,人们饱食各种荤腥,尤其是聚餐、婚宴,吃多了大鱼大肉之后,渴望来一碗稀饭(泡饭),配上光滑透亮、弥漫醉香的腐乳搭搭,不失为调胃佐食的良选。这就是腐乳搭搭的魅力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