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宝珠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刚随军去部队,那时还没实行双休日。星期六,丈夫要出海执行任务。早上起来,感到肚子隐隐作痛。女人嘛,肚子不舒服是常有的事,还以为是快到特殊日子,就照常去学校上班。到校后,肚痛加剧,两节课硬撑下,急忙回家。整个下午浑浑噩噩,时醒时迷糊,直至天黑下来,年幼的儿子喊饿了,才扶着桌子,烧点泡饭,让儿子就着剩菜吃。我不想惊动邻居,她的丈夫也出海了,再隔壁也一样……舰艇部队就这样! 当天夜里,整个人难受得无法入睡,像是吃坏了肚子,躺下起来,起来又躺下,反反复复折腾到后半夜。又发起高烧,一量体温39.8℃,右下腹越来越疼痛。窗外,一轮弯月斜挂空中,我眯着眼,苦苦地盼等天亮。 第二天上午,战友小周来我家,看到我病了,立即送我到部队医院。军医量体温,询问病情,视症状,疑似阑尾炎。经化验,被确诊。头夜值班的陈军医,重又穿上白大褂。陈军医是主治医生,人称外科“一把刀”。急性阑尾炎要立即手术,但开刀要亲人签字,我又发着高烧,丈夫在茫茫的大海上执行任务。陈军医当机立断:住院观察,先进行退烧、消炎治疗,等我丈夫归来再做手术。 我病了,丈夫虽然不在身边,但儿子有战友带去悉心照料,自己住院,又有军医护士守护,心里很欣慰很放松。头天住院的整个晚上打吊针输液,陈军医坐在旁边观察我的病情,护士定时给我量体温。当护士报告陈军医,我的体温已降到接近正常时,他紧锁的眉头才舒展。要知,三十多年前的医疗条件不比当前,如处理不当,形成阑尾穿孔,后果将不堪设想。 三天后,丈夫出海归来,急奔医院签字。陈军医已做好术前准备,以最精湛的刀法顺利切除了红肿发炎的阑尾。从我进医院起,他没离开过病房,彻夜未眠,时刻观察病情。他把战友妻子当亲人,像兄弟似的陪伴在病人身边。 秋去冬来,转眼又过新年。部队过春节,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只需采购些鱼肉水果等年货,把家里掸扫一番。欣然洞开门窗,又洗又刷,搞个窗明几净。不经意,被灌进来的寒风冻着了。除夕夜,喉咙肿痛,发起烧来。 大年初一早上,丈夫陪我到定点医院求医。医生很快诊断为急性扁桃腺发炎,开了6瓶青霉素针。皮试后注射了1瓶,嘱我一天两次。回家的路上,打好如意算盘,带回来的5针,就近去部队医院注射。 年年新春佳节,部队首长都会来家属楼慰问。下午,司令员来我家慰问后,丈夫带我去打针。我拿出青霉素并告知卫生员,上午刚做过皮试,也已打过一针。那个老兵认为没问题,打好针后,观察十五分钟。 在卫生员视为正常后,我才离开。不料,刚走了十来步,突然感到头昏、气喘、四肢抽搐,然后休克倒下。丈夫奋力抱起我,疾奔注射室,卫生员见状,大喊医生。值班的黄军医奔跑而来,“打了什么针?”“青霉素”!他立刻诊断病人是青霉素过敏。马上亲自注射备用的青霉素过敏抢救药,又给我挂盐水葡萄糖吊针。十多分钟后,我恢复意识。这些抢救过程,是丈夫事后告诉我的。 司令员慰问好家属,又到医院慰问病号和值班人员。他见我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大为惊诧:“刚见过,怎么会这样?”此刻,我戏剧性地又成了首长慰问的病号。 上午注射过青霉素,下午再注射为什么会过敏?拿出其余的4瓶青霉素仔细查看,原来,两瓶是上海第一制药厂生产,另两瓶是上海第二制药厂生产。上午与下午注射的青霉素,生产的厂家竟然不一样,难怪会过敏。丈夫拿着这4瓶青霉素,到原就医的药房问原因。奇葩的理由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怕青霉素过期,调换了3瓶,正巧配给了我。罪魁祸首找到了,没出人命,这事也就云淡风轻,不了了之。 对救命恩人黄军医,我们连句感谢话都没当面说过。病房遇到,也只是冲他莞尔一笑。 回宁波已多年,可蕴藏在心中对部队军医的感恩之情,没齿难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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