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慕容 在学生年代,有两条铁律:学霸和校花。学霸永远是学霸,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他们就出类拔萃,学习几乎不用费什么力,轻轻松松就是班上第一;校花绝对不会长残,总角之年人生初见时就是美人胚子,走过了“娉娉袅袅十三余”的豆蔻年华,到了高中,她已是“回头一笑百媚生”的尤物了。如果学霸成绩忽然一落千丈,那一定是暗恋校花的缘故。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学霸和校花是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 我小学时形影不离的同学就是个学霸,现居杭州,某领域的专家,满世界飞,不是讲座就是考察,要见他比中某宝锦鲤还难。几年前清明节回家扫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雅兴,打电话给我:“找几个小学同学聚聚,我印象中有几个小学同学都是校花,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电话让我犯了难,其实在各级同学中,年代最为久远的小学同学恰恰是最为疏远的,毕业了同个中学还好,如果是不同地域不同学校,那基本上此后就缘悭一面了。他在电话中提到的校花,某琴、某红、某娟、某玲等,我非但没有联系方式,连名字都记不真切了。我想起初中同班的某莉,她也是小学同学,于是就把寻找校花的任务交给了她。某莉果然不负所托,几天之内就把几位校花找齐了,建了个群。我善于插科打诨,平日写一点激灵文字,多发表于群公告,某莉慧眼识才,为了显示这个群的“文化内涵”,特邀我担任群主。我为本群取了个名“校花如花”。群中,校草两三枚,校花六七朵,看起来有点阴盛阳衰,母仪天下。 正式吃饭见面之前,先在群里自报家门打个哈哈。见了群名,校花们的脑海中不自觉跟那个著名的梳着短辫一脸麻子猛挖鼻孔的表情包挂了钩,立刻集体抗议:怎么能叫我们“如花”呢?我说,你们都是我们心目中最美的花,盛世美颜,永不衰败。校花们说,玩文字游戏,玩不过你。我说,时间游戏,我们玩不过校花。我们脸蛋松弛了,大腹便便了,鱼尾纹飞扬了,校花们每日瑜伽肚皮舞,走路弱风扶柳,飘飘欲仙,过夜还用青瓜蛋清敷脸,拧一把都是青春的回忆杀。校花们纷纷起哄,叫你贫嘴,我们几十年来天天睡前一杯红酒,海量不是吹的,是水滴石穿的真功夫,到时要把你灌得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时,校花纷纷上传近期的生活照,我使劲咽了咽口水说,祖国是个大花园,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和学霸在微信上私下交流当年的校花同桌。学霸的记忆力到底超越常人,我都忘记了,他能准确地说出我各个年级段的同桌。一二年级你的同桌是某琴,她老是欺负你,用铅笔刀在课桌上划分了楚河汉界,你大概只占可怜兮兮的三分之一。三四年级你的同桌是某红,清汤挂面的标志性短发,两个酒窝像山口百惠,她是文娱委员,人美歌甜,你对她大献殷勤,常把你父亲去大城市出差带回来的零食与她分享。有一次她吃了你送的酒心巧克力,上课时居然睡着了。五年级你的同桌是某娟,成绩中等,但刻苦用功,经常跟你去家里做作业…… 他能如数家珍地说出我的校花同桌,最重要的原因却是,这些校花大多也做过他的同桌,比如我三年级的同桌某红,五年级的时候成了他的同桌。这叫风水轮流转。 盼望着,盼望着,如花群聚会的日子终于到了。预想中的拥抱、捏耳朵、吻手礼、摸头发等表示亲昵和重返“两小无猜”的动作一概没用上。校花们薄施粉黛,环肥燕瘦,美得各有千秋,明眸中倒映的还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傻小子啊。读书时她们泾渭分明,各自圈粉无数,此刻却俨然一片群生的植物,一个个紧挨着坐下了。她们显然是把这次聚会当成了闺蜜的例会,虽然校花中也有人彼此多年未见,但关于素食、养生、美颜、子女等各种共同话题,让她们刹那间忘记了暌违的时光,仿佛昨天才刚刚欢聚过。 我们坐在角落,托着下巴,耐心地听她们把相见欢的序曲奏完。某红就像才发现我们似的,少女心澎湃了一下说:“你们两位,我小学时跟你们同桌过吗?”记忆中她清爽的短发已经变成了波浪的长发,尽显成熟端庄的熟女气质,但一对梨涡一如当年的青涩,静止住岁月之眼的呼啸。 没想到学霸的突发雅兴,开启了以后不定期聚会的序幕。此后成立了小学群,但“校花如花”群是独立于小学群的神一般的存在。校花们多么美丽善良啊,她们的生活丰富多彩,令人向往。有人参加了读书会,每日在朋友圈分享朗诵音频;有人参加了红十字会的博爱志愿者组织,经常去企业社区传授救护知识;有人博艺多才,身兼多职,不但是旗袍协会的形体指导、诗词协会的秘书长,还是茶道学会和香学会的理事。果然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雍容典雅的韵致,我说,干脆封你为美丽教主得了。学霸说,我就盼望着早点退休,回到原籍,多参加校花娘娘们的活动。 原本今年春节期间的聚会,因为疫情推迟到了暑假期间,我戏改《论语》中最富诗情画意的一段话,早早贴出了群公告: 莫夏者,青梅荐酒,校草两三枚,校花六七朵,饮乎甬,风乎舞雩,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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