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殷

    五月的初夏，午饭后我在公园里散步，见河中的新荷浮在水面，水珠莹莹，甚是可爱。羽毛槭的叶子形如其名，像羽毛一般在风中飞扬。石榴花也开了，白色、黄色、玉色、红色，花瓣微皱，如美人的彩裙。

    花落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石榴都处在沉默期。青色的果子和叶子同色，并不显眼。等到了秋天，果皮变成红色，有的还咧开嘴笑了，露出里面晶莹的石榴籽，人们才重新注意到她。

    吃石榴要有闲情。在石榴的底部划几刀，用手掰开，瓣膜里的石榴籽静静地挨在一起，还是在笑着。按照膜的形状，分成几块，把一粒一粒的籽放在嘴里，慢慢用牙齿咬去籽外面薄薄一层浆水，再吐出籽核，心急不得。美人品榴，纤纤细手，樱桃小嘴，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有的人图省事，抓一把放在嘴里嚼，随意咬上几口，就吐掉了。有的人是吃石榴不吐籽，就像宁波人有时吃杨梅不吐核一样，还振振有词说这样可以助消化、治积食。我一翻医书，还真有其事，学了一招。

    剥下的石榴皮，一般就弃之不用了。其实晒干后，就成了一味中药，具有涩肠止泻、止血、驱虫的功效，常用于久泻、久痢、便血、虫积腹痛等病。有画家把新鲜的石榴皮泡水后，当做国画的颜料，很是有点特别。据说这颜色拿来染衣服，所得之裙就是石榴裙。但也有说法是石榴花的颜色，或是绣有石榴花的裙子，才是石榴裙。唐人万楚有诗说：“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南北朝时已经有了石榴裙，诗人何思澄说过：“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梁元帝的《乌栖曲》中，也有“芙蓉为带石榴裙”的填词。但成为美艳的代名词，却是在唐朝。武则天在感业寺当尼姑的时候，写给唐高宗一首情诗，名为《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佳人美艳而且多才，却被弃，君心何忍啊。石榴裙还和唐明皇杨玉环有关。杨玉环爱赏石榴花，爱吃石榴，特别爱穿绣满石榴花的彩裙。唐明皇为了不让宠妃受委屈，下令文官武将见了贵妃一律使礼，拒不跪拜者，以欺君之罪严惩。众臣无奈，见到杨玉环身着石榴裙走来，都下跪使礼。这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典故的由来，如今成了崇拜女性的俗语。石榴裙，和唐代最有名的两位女性都挂上了钩。

    这种裙，一直流传至明清，仍然受到妇女的欢迎。蒋一葵有诗云：“石榴花发街欲焚，蟠枝屈朵皆崩云。千门万户买不尽，剩将女儿染红裙。”唐寅也说过：“梅花香满石榴裙。”

    《红楼梦》里亦有关于石榴裙的描写。书中明写有石榴红裙的三人，薛宝钗、香菱和袭人，而穿上石榴裙的女孩子，唯有香菱一人。香菱随薛宝钗来到贾府，贾宝玉生日那天，香菱穿上簇新的石榴红裙和荳官等小丫头玩斗草，玩闹中被推倒在水里，弄脏了裙子，最后还是宝玉给解的围。香菱命运多舛，曹雪芹对她有偏爱，让她穿石榴裙出场。

    石榴有许多别名：沃丹、安石榴、若榴、丹若、金罂、金庞、涂林、天浆，貌似都和女性有关。想起一首老歌《溜溜的她》：溜溜的她哟，她哟我哟/心儿咿个嘿嘿嘿，心儿咿个嘿嘿嘿……看着石榴花，吃着石榴果，心中似乎也会有类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