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 四川自古出才士,李亮伟老师也是四川人,课堂上他也常以此为豪。 李老师是饱读诗书、学养深厚的学者。不过他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的才子外形。初见亮伟师,是在大二《中国古代文学史》课上,但见一个秃顶、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的老人走进教室,对着我们微微笑笑。 一般大学老师都是坐着上课,但是李老师从来都是站着,他说这是对自己所教内容的敬畏。他的课都是干货,每堂课都有PPT,每张PPT都是他自己先从书上摘抄入笔记本,然后再一字字输入电脑。所以李老师的课,大家无不喜爱,尤其是他主讲的《山水文学》和《红楼梦研究》,往往座无虚席,一些理科生也来旁听,一睹李老师风采。李老师在外形上自然没有风采,但是只要一听他的课,马上被他深厚的学养吸引,让你欲罢不能,下次还来旁听。我就旁听过他的《红楼梦研究》,因此与《红楼梦》结缘,一直读,每次读这本书,脑海里还是当年李老师讲课的场景。 他每讲《红楼梦》必穿一件纯红色外套。一个寒雪日,窗外大雪纷纷,一下子天地俱白,这时再看穿着红衣、站着讲课的李老师,此情此景,可待成追忆。 课堂上的李老师是那样认真严谨而又滔滔不绝,课后的他低调得像邻家老人,少言寡语。 一日中午放学,我们寝室几个人一起横排走,说说笑笑,毫无顾忌,我偶然回头,竟是李老师,骑着一辆低矮的小红自行车,慢悠悠在我们后面一直跟着,我赶紧让大家让道,他点点头,向我们微微笑笑,然后又慢悠悠骑过去。 当时他是我们文学院中文系主任,有 些场合他也必须作为嘉宾出席。既是嘉宾,自然免不了上台发言,按理说依李老师的学问,说几句华丽的话不是难事,但是我们在校四年,却从未听见李老师在这样的场合口若悬河。每次等到李老师发言,都是简单的一句话。比如文学院成立新的话剧社,前一位嘉宾引经据典,深情祝福话剧社未来大展宏图,等到李老师发言,他拿起话筒,留白片刻,听众满心期待,而他只说一句话:“祝话剧社越来越好。” 没了?没了。 也许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宜于一位真正的学者。学者的阵地在书房、在教室,这两个地方,他们的思想、才情才能自由飞翔。 与李老师真正私下接触是在一次课题研究的请教上。那日已是傍晚,夕日照甬江,我们几个学生想要研究宁波名胜地区楹联,请李老师做课题导师。李老师在办公室等我们,这时他叫的外卖刚到,放到一旁,他微笑着一手拿起笔,一手接过我们的稿子,一字字看,用笔勾画错别字和病句,关于内容他未做一点改动。等李老师修改完,夜幕四合,他点的外卖已冷。 那次汶川地震,其时,李老师正给我们讲山水文学。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站着,刚开课就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想要说话时,眼泪已落下。 整个教室静悄悄,有同学上去递了一包餐巾纸,有同学动情地说:“李老师,加油。” 那节课,师生安安静静坐了一节课。李老师什么都没说,但是那堂课我们却学到了很多。 如今李老师早已退休,他在课堂上说过的都变成了笔记里密密麻麻的字;他没有说的,成了我们人生道路上的一盏灯,萤萤如豆,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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