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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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9月10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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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学

    □王晓晖

    小时候,爷爷出门去上海,给我捎过一个人造革书包,浅蓝色,有金属搭扣,包盖上面印着高楼、轮船,还有“上海”两字。那时,村子里别人家的孩子背的都是帆布书包,有些还是家里母亲或者祖母手工缝制的用旧衣服改制的布袋子。我第一天去上学,背的就是“上海”书包。

    虽然我跟我的同学们背的书包不一样,但是,我们都沿着同一条路,去往同一所小学上学。一路上,我们或许还给同一条牛让过道,感受过牛鼻子里喷出的热烘烘的气息;我们还一起追逐过青蛙,看着它们“啪嗒、啪嗒”跳过路面,然后“扑通”一声掉进水沟。

    王家祠堂是我们这个村和临近几个村子低学龄儿童的乐园,号称“俞王小学”。“俞”姓和“王”姓是这个村子里的两个大姓,村子就以“俞王”命名了,王家祠堂是“王”姓的宗祠,是村子里比较像样的高大建筑。虽然,那时候祠堂早已不再行使祠堂的功能,一部分厢房做了大队的仓库,大部分做了学校的课堂和老师办公、生活的场所,但油漆未曾剥落干净的朱红色原木柱子,雕花的门廊、窗棂,总能让人窥见它的庄重与肃穆。

    我们的老师有两位,年长的姓顾,稍年轻的姓姬,都是女老师。顾老师教语文,姬老师教数学。顾老师齐耳短发,瘦高个,显柔弱了些;姬老师印象中精干而伶俐,似乎当时有做操、运动什么的也是她带着我们。后来又来过一位年轻的姑娘老师,姓徐,应该是姬老师去生产,她来代一段时间的课。顾老师写得一手好板书,但她的普通话讲不好,本地口音重,家长们有在背后议论她的落后:自己拼音都读不准,孩子们还不让她教“残疾”了?姬老师讲话语速快,声音清脆,就像她行走带风的性格。代课的小徐老师我们都很喜欢她,她跟我们的年龄差距小,下了课会跟我们一起做游戏。

    两位老师带着五个班的学生,一到三年级的教室在下面的厢房,厢房的泥地夯得很结实,泛着暗哑的光,可还是有一两棵种子在那里扎住了根,顽强地伸展着它们嫩绿色的芽。四五年级的教室在正殿右侧,有电灯,石板地面。低年级的都向往着快快长大,可以到“高级”一点的教室去上课;高年级的也盼着能升到乡里的初级中学,据说那里的教室是三层楼的。

    一个课堂上坐着几个班的同学,老师教完低年级的我们读“a、o、e”,让我们抄写的时候,她就去教高年级的学长们。一堂课下来,往往要切换好几个来回。有调皮的孩子抄好了词语窃窃私语或做小动作,老师手中有一根带很多节的柔韧富有弹性的竹鞭,会很准确地点过去,总能让他们识趣而收敛。

    我的同桌是来自隔壁徐洋村的徐姓男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忘了他的名字,但一直记着他细长的眉眼。他白白净净的,有别于村子里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的其他男孩子。他的母亲据说是镇上越剧团里的,有一回他试图用口红和粗铅笔(后来才知道是画眉的眉笔)来换取我的作业,但最终被我的“一本正经”打消了念头。

    我最羡慕的女生是菊娣,她在我眼里无异于身怀绝技。学校里养了两只长毛兔,她挑的兔草总是最嫩最新鲜的,由此也受到给两位老师烧饭的小美阿姆的青睐。以后,小美阿姆把照看小兔的任务交给了她,还教她清兔笼、剪兔毛,当然劳动委员和劳动积极分子也非她莫属了。

    那时的我们恣意生长,就像那些偶尔被带进教室的谷子或麦粒,粘上泥土就能生根发芽,向着阳光释放生命的力量。

    祠堂门口的一大块空场地,是大队的晒谷场,也是我们的运动场。不上课的时候,我们就在那儿跳跃、奔跑,滋润着阳光雨露,感受着泥土的芬芳。我和小伙伴们在稻谷堆里,在麦秸壳里,在菜籽砻糠里钻地道、挖陷阱,疯玩得面红耳赤。衣服上、头发上沾满谷子、麦芒、菜籽的时候,蜜蜂“嗡嗡嗡”地在田野里采集花粉,燕子来来回回衔着泥土在大殿的屋檐下筑巢,哺育它们的幼崽,还有酱油色的蜻蜓和粉色的蝴蝶在河塘边游弋……

    乡村小学,是我的起跑线。

    岁月荏苒,时光如满弓射出的箭,我的小学,那幢白墙灰瓦的老房子,只在午夜梦回时,若隐若现于一大片明黄色的油菜花海里。我就像只被风带上半空的纸鸢,飘荡、盘旋、俯瞰、远眺,却始终无法降落,再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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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