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殿庆

    初夏的一个双休日，我一如既往，早早地来到了学校，享受我喜欢的假日校园的清静，享受一人世界。

    我下了电梯往右转90度弯，往走廊里走，远远地听到“叽叽叽、叽叽叽”小鸟的叫声。“我的办公室来了不速之客，成了鸟巢了。嘿，我把它抓回去放在家里的鸟笼里！”我一阵窃喜，放快了脚步。

    昨天晚上，我临走时，关了空调，打开两扇窗子，想换换空气，去去杂味儿，想不到一夜之间被鸟儿侵占了。

    我迅速打开了门，走进办公室，看见窗口外五只小鸟在盘旋着，叽叽叽地叫着。而我的头顶上中央空调的冷气百叶窗里，也叽叽叽地传出了稚嫩的声音。我明白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小鸟莽撞地飞进了天棚，或许就是从这百叶窗钻进来的，而外面的四五只一定是它的妈妈、爸爸、哥哥……还有左邻右舍。忽然，我联想起那些掉在井里、走到绝壁上、洪水到来时孤守待救的孩子们，那些迷失的孩子们曾在电视上牵动过我的心，我那正想一网打尽后放在我家鸟笼子里窃为己有的欣喜，在联想中消失了。

    我开始工作，先是用雨伞的顶部把百叶窗撑开更大的缝儿，小鸟在我的忙碌中哗哗哗地逃到了远处。我把窗子开得更大，想让大鸟进来，大鸟却依然盘旋着，防备我的窗口是个陷阱。

    “叽叽叽……”“叽叽叽……”好像在说：“你这孩子怎么搞的，还不出来？”“我不敢出来，你们没看到这里有个大坏蛋吗？”

    它们焦虑的样子开始让我忧心了。盘旋的大鸟们累了，就站在对面楼顶的壁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这里，依然忧虑地叫着。而屋里的小鸟，也没能按我的意愿飞下来。

    “叽叽叽……”“叽叽叽……”好像在说：“你这孩子没看出来吗？他是想帮你！”“妈妈，我还是害怕嘛！”“让它在里边呆着吧，你们忙去吧，让你们费心了！”

    时间飞快地过去了半个小时，大鸟们相继飞走了，剩下了最后两只，那一定是它的爸爸妈妈。我发现了百叶排气窗旁有一个像天窗一样的方块，我用雨伞顶了一下，果然是活动的。于是，我搬来了凳子，把气窗留出三分之二的空间。

    “叽叽叽……”“叽叽叽……”几次对话交流后，小鸟疲惫不堪地飞落到地板上。我疾步上前，几番努力，终于把它抓到了手里。

    这正是一个练习翅膀的年龄，它的喙上还有稚嫩的鹅黄，像我们人类一样，是个没断奶的孩子，走路还要大人牵着，一不留神就给走丢了。

    我想起我小的时候，一次母亲晾衣服的功夫，我三摇两晃不知不觉就钻进了邻居家的羊栏。我特别喜爱小羊羔，我也像小羊羔一样，和小羊羔玩了个痛快，哪管母亲疯了似的喊我的乳名。母亲找到我时眼泪都掉了下来，她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几下，我却嘻嘻地笑着。

    小鸟比人类进步的周期快多了，这只小鸟很快就会自己寻食了，很快就“成鸟”了，就会自己闯世界了。而我呢？幼儿园没读过，是因为村里没有。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直在母亲和家人的呵护下成长，人类比鸟类麻烦多了。

    要是人是一只鸟该多好呀！

    小鸟还在我的手里，我理了理它淡淡的羽毛。“叽叽叽……”它或许是在呼叫它的母亲。它的父亲母亲双双蹲在对面的楼顶上，和它们孩子说着话，小心忧虑地注视着我这个怪物。

    我走到了窗前，又一次理了理它的羽毛，把它放在我的掌心里。

    飞吧！小鸟像断线的风筝拍打着翅膀往下斜飞着。“叽叽叽……叽叽叽……”它的妈妈还有爸爸，迅速地飞了下来，把小小鸟夹在了中间。“叽叽叽……叽叽叽……”急切地叫着，那一定包含了鼓励，包含了飞行指导。我好像听到了母亲教我学步的声音，两只小手牵在母亲的掌心里，“走走走……慢点，慢点，慢点……”；我好像听到了教我开车的教练的怒吼：“左转”、“二档”、“红灯啦”、“踩这么急干嘛？”……

    在两楼相交的一个拐角，小小鸟安全着陆，小鸟一家在“叽叽叽”声中胜利欢聚。